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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庭教師】毀《09/02-03》

    雛羽
    雛羽

    神


    文章數 : 32
    注冊日期 : 2012-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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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 由 雛羽 周日 9月 02, 2012 12:17 pm

    注意:

      ※此文微獵奇。
      ※原作角色死亡有。
      ※楔子出現的萊特只會在楔子和尾聲充當聽眾,與劇情毫無關連。
      ※半架空
      ※部分人物合理崩壞

    目次:

     00.楔子--------------2F
     01.崩毀--------------3F
     02.起始--------------4F
     03.恐懼--------------5F


    雛羽 在 周日 9月 02, 2012 1:02 pm 作了第 2 次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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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 由 雛羽 周日 9月 02, 2012 12:17 pm

    楔子

      萊特是剛加入反Monkshood聯盟不到兩個月的新成員,在當了一個半月的打雜人員以後,他終於獲得了肯定而晉升到一般成員,今天是成為一般成員以後,第一次參加集體會議的日子。

      而現在,萊特正拼死命地在走廊狂奔,這麼一個重要的日子,他居然睡過頭了。他無法想像自己會有什麼後果,身為新人,居然囂張到晉升第一天就敢遲到,接下來他肯定不會有好日子過了。尤其,這個月主持會議的是反Monkshood聯盟的領導人XANXUS!

      「呼……呼……對、對不起!」他猛地拉開會議室的門,接著深深一鞠躬。

      出乎他意料的,指責的聲音並沒有傳來。他戰戰兢兢地抬起頭,接著錯愕地眨眨眼--會議室空蕩蕩的,半個人都沒有。

      「不會吧……難道會已經開完了?」他冷汗滴了下來,完了完了,這下他不只是第一天就敢遲到的新人了,而是第一天就敢翹掉會議的新人!他彷彿看見XANXUS大人將他活埋的場景。

      「怎麼辦、怎麼辦啊啊啊!」他伸手抓亂了自己的頭髮,焦躁地在門口轉著圈子。對,去找一個比較好相處的前輩好好解釋,就算被罵也無所謂,總比以後每次看到XANXUS大人都會被狠瞪來得好。

      他轉身準備關上會議室的門,這時,會議室最前方一閃而逝的銀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左右張望一下,在確定沒人以後,他的好奇心瞬間壓過了罪惡感。萊特小心翼翼地步入會議室,穿過一排排的座椅,來到了最前方。

      前方放著一個檯子,檯子上像博物館一樣罩著透明的玻璃,而玻璃裡保存的是一只匕首。他彎腰,細細的盯著那只匕首,匕首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褐色的刀柄、銀白色的刀刃,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彷彿看見了刀刃上沾著一滴暗紅的鮮血。但由於會議室並沒有開燈,他也不敢肯定。

      就在他把臉貼上玻璃,想看得更加清楚時,會議室的燈突然亮了,他嚇得跳起身,驚恐地看著門口那個沉著臉的黑髮男人。

      「X、XANXUS大人……」萊特腦袋一片空白,偷看東西被抓包也就算了,居然是直接被地位最高的首領抓到,看來他在反Monkshood的人生差不多也可以結束了。不,他更要擔心的是他的生命搞不好也在這裡結束了。

      「你就是今天翹掉會議的傢伙?」XANXUS站在門口冷眼看著他,接著不等他回答,又說道:「打雜工作兩個月,同時你還要做一般成員的工作,現在,滾。」

      「是、是!非常對不起!」萊特暗暗鬆了一口氣,雖然今後他會忙得焦頭爛額,但至少XANXUS看起來不是很生氣的模樣。他匆匆朝門口跑去,在經過XANXUS身邊時,XANXUS突然叫住了他:「等一下。」

      萊特僵硬的停下身子,回頭。

      「那玩意……你以前見過?」

      「欸、欸?」什麼東西?萊特一頭霧水,他瞥見XANXUS的臉越來越黑,連忙想理解他在說什麼,接著,他的目光落向了那個檯子。「匕首?我、我沒見過……」雖然他覺得那支匕首隨便買都買得到。

      「哼,既然沒見過,為什麼會對它感興趣?」XANXUS沒有看他,而是遠遠的望著那個檯子。萊特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側臉答道:「我只是……有點好奇為什麼要那麼小心保存那支匕首……想說會不會有什麼意義……」

      XANXUS瞪了他一眼,厲聲說道:「就算有意義也不是你應該知道的,快點滾,垃圾!」

      「是!對不起!」萊特拔腿跑出會議室,一路狂奔到一般成員的休息室門口才停下來。

      XANXUS大人好可怕!

      他伸手準備打開門,但門卻在他碰到門把前開了。

      「啊,萊特?」開門的是一個笑得溫柔的褐髮青年,萊特的緊張感頓時緩和許多:「早安,Sky,我、我睡過頭了……」他有些沮喪的向這位和他同期的同事抱怨,對方笑了笑,拍拍他的肩:「會議半小時前就結束了。」

      「嗯……我剛剛去會議室,居然遇到了XANXUS大人……」

      「嗯?被處罰了?」名為Sky的少年關上門,給跑得很累的萊特倒了杯水,萊特感激的接過,說道:「對啊,兩個月的打雜工作。對了Sky,你有在會議室看到一支匕首嗎?」

      Sky愣了愣,接著反應過來:「喔,你說玻璃櫃裡的那支?我有看到。」

      「不覺得很奇怪嗎?一支看起來很普通的匕首放在那裡……我真想知道有什麼涵意,但卻被XANXUS大人趕出來了。」

      Sky漂亮的褐色眼珠盯著他,接著笑了:「為什麼會放在那裡我不知道,不過我倒是知道那支匕首的由來。」

      「咦?」萊特坐直身子:「你知道?是為什麼?」

      「那支匕首,是殺了第一代Monkshood機構領導人的凶器。」

      萊特倒抽了一口氣。

      Monkshood機構,在十年前殲滅了義大利所有黑手黨,一個反對黑手黨、強大無比的組織,他們幾乎剝奪了所有黑手黨的生存空間。Monkshood機構的宗旨是「和平」,但所作所為卻與他們的宗旨不符。他們屠殺黑手黨,認為這樣能帶給一般民眾和平的日子,而這個行為觸怒了不少人。

      面對黑手黨間共同的危機,他們不再分家族與敵我,紛紛集結起來對抗Monkshood機構,也就是現在的反Monkshood聯盟。而反Monkshood聯盟的首領XANXUS,則是從前最強家族彭哥列的殘黨。據說若不是M機構的關係,現在XANXUS會成為彭哥列的第十代首領。

      「殺了……Monkshood的……」

      「所以會被當成珍寶也是理所當然的。」Sky聳聳肩。

      萊特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來了,他激動地問道:「吶,殺了M機構第一代首領的人到底是誰?XANXUS大人嗎?還是……」

      Sky喝了一口水,頓了頓,緩緩說道:「想知道?」

      「嗯!」

      「也行啊。」Sky意味深長的笑了:「不過是個有點長的故事。除非你聽完它,不然我直接告訴你名字你也不會曉得的。」

      萊特猛點頭。

      「好吧,從哪裡開始呢……」Sky往椅背一靠,思索著。

      「對了,那是一個非常炎熱的夏日午後……」


    TBC.

    字數:202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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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 由 雛羽 周日 9月 02, 2012 12:19 pm

    01.崩毀

      「你又受傷了?」

      面對母親的質問,十歲的澤田綱吉有些驚慌地低下頭,他站在家門口,背後是外頭炎熱的天氣,前面則是家裡舒適的冷氣,截然不同地兩種感覺。

      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刺激著他的痛覺神經,在母親銳利的目光下,那些傷口彷彿在火辣辣地燃燒。他不敢抬頭,不敢去看澤田奈奈的表情。但下一秒,因為吹了很久的冷氣而顯得有些冰涼地手掌輕輕撫上他的頭髮,他抬起頭,發現奈奈對著他露出了無奈的表情。

      「真受不了你啊。」嘆了一口氣,奈奈柔和地說:「進來包紮啊,不要呆站在門口。」

      「嗯、嗯!」見母親並沒有生氣,綱吉歡天喜地跑進門,卻因為膝蓋的一陣刺痛而猛地晃了一下,然後另一隻腳踢到玄關的小臺階狠狠跌倒在地。

      剛關上門的澤田奈奈又嘆了一口氣,她拉起噘著嘴唇準備要哭的綱吉,伸手胡亂揉了揉他的頭髮,將他的頭弄成鳥窩。「走路小心點,你在家裡居然也能跌倒。」她往下一看,目光膠著在綱吉擦破一大塊的膝蓋上,膝蓋的傷口因為剛剛摔跤的撞擊而顯得更嚴重。

      「這次又是誰?」她牽起綱吉往客廳走,然後熟練地從旁邊的矮櫃拉出一盒醫藥箱,從裡面取出了棉花棒和優碘。

      「我、我自己跌倒的……」綱吉眼神胡亂飄動,撒著並不高明的謊。奈奈嚴肅地望著他,厲聲說道:「不要對我說謊。」她撩起阿綱的襯衫檢查除了膝蓋、手肘、臉頰以外還有哪裡受傷,在看到衣衫下大大小小的瘀青時,她眼裡的怒氣再也掩蓋不住,而這剛好被本來就膽顫心驚的綱吉瞧見了,他認為母親在生她的氣,慌張地哭了出來。

      「阿綱?」還沒開始擦藥的奈奈被阿綱嚇了一跳,她連忙伸手抽了幾張衛生紙擦試著綱吉的眼淚。「怎麼啦?」她心疼地問著。

      「對、對不起……」綱吉胡亂在衛生紙上擦試著眼淚和鼻涕,奈奈一陣錯愕,接著才反應過來剛吉在說什麼。「噢,阿綱,我又沒有在罵你。」她安慰地說道:「只是我要知道是誰欺負你了--叫你爸爸狠狠教訓他們!」

      「可是、可是……」綱吉總算止住了眼淚,他手裡捏著糊成一團的衛生紙,縮起身子。

      他何嘗不希望讓爸爸替他出頭?但是,他知道這只會在事後被報復得更慘。

      奈奈觀察著兒子的表情,很快地猜出了他的想法。她再度嘆了一口氣,拾起鑷子開始處理傷口。

      「嘶--!」奈奈從最嚴重的膝蓋開始上藥,棉花接觸到傷口時,綱吉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腳猛地一踢,險些踢倒奈奈放在一邊來不及蓋上蓋子的優碘。「噢不。」奈奈連忙停下動作,伸手蓋好蓋子把優碘放到另一邊去。

      「唔……」綱吉縮了縮身子,奈奈重新開始塗藥。

      這點痛不算什麼。綱吉這麼告訴自己。平常他受的傷就已經夠多了,還會怕這麼一點疼痛嗎?這麼一想,他覺得身體的疼痛似乎減輕了許多,雖然只是心裡作用。

      「好了。」奈奈拿繃帶和紗布包紮完膝蓋的傷口,她抬起頭,對綱吉說道:「手臂抬起來。」

      綱吉舉起受傷的左手,就在這時,門口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

      「啊,你回來啦。」奈奈抬頭朝剛踏進客廳的澤田家光微笑,澤田家光揮了揮手:「呦!」然後他看像做在沙發上給奈奈包紮的綱吉,走過去重重拍了拍他的背:「怎麼,我們的小綱吉又受傷了?」

      「哇啊!」綱吉瘦弱的身子被家光這樣一拍,立刻不受控制地往前傾,奈奈來不及收回的鑷子就這麼戳在傷口上,使綱吉疼得驚叫一聲。

      「你別搗亂!」奈奈像小孩子似的噘起嘴瞪著家光,家光哈哈的笑了一下,舉起雙手表示投降,然後坐到了沙發的另一邊。

      「快告訴我是哪家的臭小鬼,我要把他教訓個頭破血流讓他知道你不是好欺負的!」靠在沙發上,家光一腳放到了茶几上,奈奈瞪了眼他踏上茶几的腳,厲聲說道:「不要教壞小孩子!」

      顯然她忘記了幾分鐘前自己才說過『讓你爸爸狠狠教訓一下他們』這種話。

      「沒有啦、不要啦……」綱吉慌張地看著家光,家光有些煩惱地皺起眉頭:「這麼膽小怎麼行啊……如果他們報復的話,你也不要只會呆站在那裡給他們打啊!」

      「可是、我又跑不快……」

      「那就狠狠揍他們!」

      「跟你說不要帶壞小孩了。」奈奈審試著綱吉臉上的傷,然後拿了藥膏塗抹,一面說道:「大不了以後我們就多陪陪阿綱出門,在學校就拜託老師盯著。」

      「欸?」在家光表示任何意見之前,綱吉連忙搖了搖頭:「我、我不要跟別人不一樣啦,那樣、就是……」他的聲音縮回肚子裡,綱吉在沙發上將自己縮成一個小球,抿著嘴唇。

      「算了算了。」家光拍了拍綱吉的肩膀,說道:「就讓小孩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不過,努力點別讓自己受傷吧,阿綱!有時候溫柔點也不事壞事啦。」接著,他站起身在綱吉面前蹲下,眼裡是難得的嚴肅:「不過,面對敵人要能夠狠下心,否則會毀了自己。」

      「咦……」被家光眼裡的認真和那一閃而逝地痛苦嚇了一跳,阿綱呆楞地望著他,一時間忘了言語。「好啦,奈奈,我有事跟妳談談。阿綱,吃完晚餐就回房間吧!」家光起身,推了推有些不知所措的奈奈,奈奈一愣後點頭:「嗯,快去吧。」

      「欸?啊,好……」



      澤田綱吉喜歡自己的家。

      對他來說,只有在家裡才是安全的。一事無成的他只有在家裡才不用面對那些厭惡、輕視、不屑的目光。所有人都不當他是一回事,他什麼都做不到,學校裡,不管他待在哪一組,有他在的地方一定會輸掉。小組作業也一定會搞砸,就算沒有人發派工作給他,他也會一不留神把所有事情給毀了,比如把飲料翻倒在他們組裡的報告上,而那份報告隔天就要交了。

      所有人都不想理會他,但老師們又總是嚷著同學要和平相處把他硬塞給大家,雖然老師這麼說,但綱吉知道,在他們眼裡自己也是一個只會惹麻煩的小鬼。

      「昨天籐木他們又和澤田打架了啊?」

      「沒辦法啊,澤田害他們隊輸掉了,其實他們本來能贏的。」

      「啊我知道我知道,最後一球澤田漏接了對不對。」

      「所以他們生氣也是無可厚非的,不過我阻止了他們,因為這樣我還得板起臉孔教訓籐木,其實籐木是個好孩子的啊。」

      「唉呀,沒辦法嘛。」

      「更令人生氣的是,我為了澤田教訓他們,澤田居然還把我新買的手機給摔到了地上,只因我叫他打電話給他的家長。」

      「欸?上次妳給我看的那隻嗎?有壞掉嗎?」

      「當然壞了,我真不知道他怎麼摔的,那個高度明明……」

      「因為摔的人是澤田啊,之前帶他的田谷老師也說了他根本是個災星。」

      「就是嘛……」

      提著午餐便當的綱吉在花園旁邊默默站著,涼亭裡兩位平日相當親切的老師交談的聲音一字不漏地傳進耳裡,他抓著便當袋的手緊了緊,接著他退後兩步,小心地在不驚動那兩人的情況下離開花園。

      成功離開那裡後,綱吉一個人失神地走在操場邊緣,突然,不遠處傳來了一聲尖叫:「小心!」

      綱吉一驚,回過頭,發現一棵排球正筆直地朝他飛來,他下了一跳,腳下一滑往後跌去。那球雖然是躲過了,但奈奈早上給他的便當也因此全部灑了出來。綱吉爬起身,望著已經不能吃的午餐,眼淚在眼眶裡堆積。

      「你搞什麼!」耳熟的怒吼在身後響起,綱吉回過頭,發現那人赫然是前一天才將他揍得滿身是傷的籐木。

      「籐、籐木同學……」綱吉不明白自己又是哪裡惹到他了,只見籐木惡狠狠地瞪著他,然後伸手,指了指腳下。「我的新鞋!我媽昨晚才買的新鞋!現在沾上了你噁心的廚餘,你打算怎麼賠我!」

      「媽媽做的便當才不是廚餘!」向來不敢吭聲的綱吉聽到籐木那樣形容自己的便當,忍不住怒吼。

      「媽媽做的便當才不是廚餘--」籐木怪聲怪調地模仿綱吉,他身後的幾個同夥笑得前俯後仰,那聲音刺耳地灌入綱吉的腦袋。

      「咳,嗯。」籐木裝模作樣地咳了咳,接著抬起腳讓綱吉看個清楚。「現在呢,澤田,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幫我擦乾淨,並且向我磕頭。另一個呢,就是你賠我一雙更貴的。如果都不要,就讓你嚐嚐昨天的滋味。」

      綱吉咬牙,他兩個都不要,打死他也不要替籐木擦鞋,賠錢更是做夢!就被打吧,無所謂的,反正、反正……

      都習慣了啊……

      「我、才不要……」

      「啊?你說什麼?」

      「我不要!你自己--把鞋子舔乾淨吧!」

      吼出來的那一刻他就後悔了。籐木大概是第一次被綱吉反駁,因此怔愣在原地,下一秒,他便露出了猙獰的表情。「澤田綱吉!」他伸手抓住來不及逃跑的綱吉的頭髮,將他提了起來。

      「讓我舔鞋子?臭小子--」

      所有同夥都圍了上來,附近的同學紛紛走避,當做沒看到這裡的情形。

      「今天,我們不會那麼輕易放過你!」

      籐木將他甩在地上,然後一腳踩上了他的肩膀。一旁的一個同夥朝著綱吉的臉就是一拳,昨天奈奈貼上的紗布瞬間掉落,綱吉在口腔裡嘗到了一絲血腥,他的牙齒斷了。

      「咳啊!」不知道是誰踩了他的肚子,綱吉只覺得早餐吃的東西彷彿要吐了出來,他發出反胃的嘔聲。

      「你敢吐,就把你吐出來的東西都吞回去。」籐木厲聲警告,他讓另一人按住綱吉,自己則收回了腳,從地上撿起綱吉翻落的便當盒。「既然你說這不是廚餘,那麼肯定很美味吧?」他一說,一邊用綱吉掉落的湯匙將地上的飯菜杓回去,連同灰塵和泥土。做完了這些,他又回到綱吉眼前。

      「怎麼樣,吃下去?」籐木冷笑,舀起一口沾著泥土的飯,遞到綱吉眼前。

      綱吉惶恐地看著那近在眼前的湯匙,以及那小口飯裡面爬動的螞蟻,不停搖頭。見他這模樣,籐木立刻大笑出聲:「呦!剛才不是挺大聲的?我看你是把這輩子的勇氣都用在那上面了吧?不果我才不管那些,你給我--吃下去!」

      他的頭髮被人用力一扯,然後他感到嘴裡被人塞了什麼東西。

      冰冷的湯匙幾乎要捅到他喉嚨裡,飯菜的香甜與泥土的腥味,以及螞蟻特有的古怪味道一同湧了上來,他立刻受不了地吐了出來,同時眼淚也奪眶而出。抓著他的那人噁了一聲把他推到一邊,一重獲自由,他立刻蹲在牆邊拼命嘔吐。

      好難受。

      為什麼。

      「哇啊,吃到想吐,你媽媽會哭的。」籐木如同惡魔般的聲音響起,接著綱吉感到後腦一陣劇痛,他判斷那是籐木扔過來的便當盒。咬著牙,綱吉伸手觸摸後腦,在那裡摸到了幾片菜葉和飯粒。

      他撿起便當盒,搖晃著站起來,準備離去。

      「還沒完呢。」籐木擋在他眼前,惡質的笑著:「別想跑。」

      眶啷--

      便當盒再次掉落地面,綱吉被推向牆邊,狠狠撞了上去。他感到天旋地轉,籐木等人的聲音也模糊了起來。沒等他反應過來,其他人便一擁而上,將他打得奄奄一息。

      等他無力地趴倒在地,一直靠在一邊地籐木才走過來,他的鞋子已經在剛才自己擦乾淨了。

      「吶,舔啊?」他的鞋尖在綱吉的眼前晃啊晃的,綱吉只想要在上面吐一口口水。但他沒有動作。

      「哼。」籐木似乎也不指望他真的會舔,他收回腳,往阿綱的手指踩去。

      「呃啊!」難以形容的疼痛,綱吉原本已經止住的淚水立刻流了下來。

      「搞清楚你在跟誰頂嘴。」籐木鬆開腳,滿意地看著綱吉紅腫且嚴重破皮的手指,轉身離開了這個地方。

      綱吉聽到午休結束的鐘聲響起,他呆呆地趴倒在地,完全沒有要起來的意思。

      好痛、好難受、好想吐。

      沒有人會幫他、沒有人能救他,沒有人。

      就算是爸爸媽媽,也沒辦法時時刻刻保護他,只能夠靠自己,可是--他又沒有那個能力。

      他什麼都做不到。

      只是個廢物。

      一無是處的,廢物。



      他在那裡躺了很久很久,然後他站起身,連書包都沒有拿就走出了學校,沒有人攔他。

      路人們紛紛對他狼狽的樣子投以側目,但他不在乎,他習慣了。

      他一步一步的走著,往家的方向。

      太陽很大,天空十分乾淨,找不到一片雲。綱吉突然想起他看過的漫畫和電視劇,裡面主角難過或痛苦的時候,天氣總是可以隨著他們的情緒打雷或下雨。但是現在,那碧藍的天空彷彿是在嘲笑他一樣。

      很簡單啊,因為這不是故事。

      並且,他不是主角。

      他垂低著頭,猶豫著該不該回家。他現在需要奈奈的溫柔,但是又害怕奈奈出現難過的表情。

      儘管如此,他還是走到了家門口。

      他抬頭,看著那扇沒有關上的門發愣,平常奈奈絕對不會這樣讓門開開的。「媽媽?」綱吉莫名地有些害怕,他踏進玄關,伸出顫抖的手打開燈。

      一片狼藉。

      桌椅翻倒在地,所有的門都被打開,家裡放原本掛在牆上或放在桌上的小飾品也全部摔落地面,有的摔碎了,有的因為是布製品而只是靜靜地躺在地面--那些,都是奈奈最喜歡的。

      「媽媽!」難道家裡遭小偷了嗎?綱吉驚恐地四處張望想找到母親的身影,但是過於寧靜地空間令他的恐懼感不斷攀升。他渾身發顫,一步步走向廚房,他直覺奈奈在那裡,沒錯,這個時間她應該是在煮晚餐。

      不!不對,別靠近!他在心裡狂吼著,儘管如此,他的腳步並沒有慢下來,或著說,他的腳步早已慢得不能再慢了。

      廚房的門半掩著,綱吉伸手,用被踩得紅腫的手指緩慢地推開門。

      「媽、媽……」

      那是什麼啊?

      澤田綱吉一陣暈眩。

      那到底、是什麼啊?

      廚房中央,一個短髮女人睜著驚恐的雙目,姿勢扭曲地倒在地上。她的額頭一片血紅,看得出來是被子彈槍殺的,但是--她身上還有好幾處刀傷,右肩的肉甚至被刨了下來,露出了陰森森的白骨。她的四周流滿了鮮血,其中一把刀插在她的肺部,就那樣插在那裡,綱吉可以看出那是上週奈奈新買的菜刀。

      那是他的母親。

      「媽媽?」綱吉往前跨了一步,踩上了鮮血。

      「媽媽。」他蹲了下來,摸上了母親的臉。

      「媽媽……」他沾了滿手的鮮血,黏膩的觸感令他一陣噁心,但他還是輕撫著母親的臉龐。

      好冰。

      為什麼?

      死掉了喔。他在心裡這麼說。

      怎麼可能?早上媽媽還拿了便當呢。他又反駁。

      所以,是在你到學校後死掉的喔。他又答。

      綱吉站起身,不知道是不是想睡的緣故,他覺得四周的一切都模模糊糊的。

      怎麼可能呢?對吧?媽媽不會死的,不會的。

      不,你真的那麼白痴嗎?其實你早就相信了不是嗎?

      綱吉適應了空氣裡濃郁的血腥味,他看著母親瞪得大大的雙眸,想起這時候是不是應該要把它闔上,但他又不知道要怎麼做。

      對了,媽媽變成了這樣,是該哭的對吧?

      伴隨著他的想法,一滴眼淚立刻掉了下來。他覺得好不真實,平常他隨便瞪一下就會想哭,現在,他卻哭不太出來。喉嚨彷彿卡了一個檸檬,他呼吸困難,眼睛痠疼得厲害,但除了剛才那滴眼淚,他再也哭不出來。

      媽媽以後,不會再煮晚餐給他了嗎?不會再替他包紮了嗎?不會在他犯錯時厲聲罵他然後偷偷塞一顆糖果在他口袋嗎?不會溫柔地摸著他的頭髮輕輕呼喚他的名字了嗎?不會……

      他的眼淚終於止不住地下滑。

      「嗚啊、嗚哇啊啊啊啊--!」他跪坐在地上,顧不得被打的疼痛,崩潰地哭著。他哭到頭皮和指尖發麻、雙耳耳鳴,腦袋嗡嗡作響。

      對了。

      對了,爸爸。

      他抽泣著爬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向門口。

      爸爸、爸爸。

      他踏出家門,回頭看了這個恐怖的家一眼。

      接著,他拔腿就跑。

      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

      為什麼啊。

      為什麼嘛。

      「爸爸--!」

      他順從自己的直覺,帶著一身的血跡在附近的街道上跑著,他現在只想找到父親,然後他要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希望父親告訴他,這是個玩笑。他沒有再多想什麼,他不知道自己闖了多少個紅燈,他不知道自己撞倒多少行人,他不知道自己多引人注目,那些他不管、他不管!

      不知不覺中,他甩開了幾個想要追上的路人,跑進了陰暗的公園。

      這裡的公園早就荒廢了,雜草叢生,綱吉也是第一次來到這裡,他終於停了下來,茫然地望著前方。

      他直覺爸爸在這裡。

      一步,又一步,他往前面那個破舊的公廁前進。

      他走到轉角,然後他看到了。

      澤田家光。

      他的父親跌坐在地上,靠著牆,面色痛苦的喘氣著。而他的跟前站了一個陌生男子,那男子背對綱吉,因此他看不清那人的樣貌。

      「九代已經死了,你們已經結束了。」男子手拿著槍,筆直地指著家光的額頭,家光眼裡的憎恨無法掩蓋,他瞪著男子,彷彿希望他的腦袋能立刻開個窟窿出來。

      「混帳……原來……Monkshood的首領就是你嗎……」家光說完話,立刻轉頭咳了一口血。

      「不,不是喔。」男子說道:「我只是副首領罷了,不過,Monkshood也算是我創立的就是了。」

      「為什麼!九代他--他也曾經是你的--」

      「沒錯,曾經!」男子提高了音量:「你也知道曾經!但現在我已經不是他的手下了,我恨他!在我最需要援助的時候,他睜隻眼閉隻眼!」

      家光在這時注意到了綱吉,他愣了愣,沒有大動作。

      「你……XANXUS他,已經被九代給凍起來了……」

      「那已經與我無關了。」男子冷冷地說:「怎麼樣都與我無關了。」

      家光不著痕跡地注意著不遠處茫然地看著這個方向的綱吉,繼續和男子周旋:「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創立Monkshood,如果,你只是想找彭哥列復仇的話……」

      「找你們復仇?是啊,這是最終目的,但是你也知道吧?Monkshood的目標。」男子持槍的手抖了一下,家光又偷偷瞥了綱吉一眼。「我要毀掉所有黑手黨……所有的……這是她的願望……」

      「……她?」

      「你不必明白。不過,你應該知道才對啊,門外顧問。」男子咬牙切齒地說道:「因為就是你們,殺了她的父母,更毀了她!你們的目標不是我嗎!衝著我來啊!為什麼--為什麼傷害她--」

      澤田家光彷彿想起什麼般,刷地白了臉:「難道……他們連……」

      「現在說這個已經沒有用了。」男子往前走了一步,聲音似笑非笑地。「沒有用了。」

      家光掙扎了一下想要站起身,但隨即無力地跌坐回原地。他痛苦地望著綱吉,無聲地說著快逃、快逃。

      突然他想起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用劍……那麼你可以……更早把我了結掉……都爾!」

      男子一愣,似乎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

      「我的劍,是拿來保護她的。」男子這麼說。

      「永別了,澤田家光。」他原本指著家光腦袋的槍口突然往下,對準了心臟附近:「讓你多痛苦一下吧。」

      --他扣下了版機。


      綱吉從頭到尾都不能動彈,他畏懼那個男子,他知道他很可怕,因此他膽小的躲在一邊,眼睜睜地看著男子扣下版機,然後轉身離去。他一直到男子走得遠遠的,才一點一點地靠近他那奄奄一息的父親。

      「綱……吉……」男子的子彈並沒有貫穿心臟,但他也差不多快要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了。「綱吉……」家光吃力地呼喚著兒子,綱吉慢慢地在他身邊坐下。

      「抱……抱歉……嚇到你了嗎……」家光努力想露出微笑,但他辦不到。「快……快逃吧……他們會找上你的……因為你是……十代候選……啊……」

      綱吉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他抓住了家光的袖子,緊緊的。家光一愣,接著努力地甩了甩另一隻手,眶啷一聲,從袖子裡掉出了一支普通的匕首。

      「拿去吧……綱吉……」家光說:「我沒有機會用到……就給你吧……帶著那個逃吧……咳、咳咳……」

      綱吉茫然地拾起匕首,家光伸出顫抖的手,摸了摸綱吉的頭,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道:「你是……好孩子啊……面對敵人就……狠狠地……」

      他的聲音綱吉再也聽不見了。

      放在他頭上的手軟軟地垂落地面,眼睛慢慢闔上。

      「……爸爸?」從剛才就一直沒說話的綱吉出聲了:「爸爸、爸爸?」他伸手,搖晃著家光的肩膀,期盼家光能說完剛才的話。

      「爸爸!」

      沒有回應。

      於是綱吉不再呼喚,他想,他知道了。

      『逃吧。』父親的聲音在腦海裡迴盪,他轉過身,看著男子裡開的方向,手裡緊緊握著匕首。

      『逃吧。』綱吉邁步,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遇到敵人,就狠狠地--』

      「……殺了,他們。」

      對不對,爸爸。

      吶,爸爸。

      很簡單的對不對,你和媽媽也是那樣,簡單地……

      很簡單的。

      很簡單的。


      「喂,澤田,你翹掉了下午的課啊?」籐木不知道是從哪邊出現,他走過來,重重拍了拍綱吉的肩膀。綱吉停了下來,腦袋裡嗡嗡地都充斥著父親的話、父親閉上的眼睛、母親驚恐地雙目及眼角的淚水。

      「欸,籐木,他看起來不太妙……」籐木的一個夥伴注意到了綱吉滿身是血,他退後一步,一臉驚恐。站在綱吉身後的籐木則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啊?」

      --很簡單的。

      綱吉轉過身,望著籐木。

      敵人。

      一直以來,籐木對他做的所有事情、所有侮辱的話、一幕幕在腦海裡閃過。

      只要傷害他的,就是敵人。

      「喂、嗚、嗚哇啊啊!」籐木看著綱吉身上的鮮血及手裡的匕首,嚇得倒退好幾步,然後跌坐在地上。他的同夥們早已嚇得逃跑了,留下籐木驚恐地待在原地。

      「別、別別別過來!澤田!」籐木露出了看到怪物般的神情,他想逃,卻動也動不了。

      綱吉一步步向前,他緊握著匕首,意識慢慢地變得模糊。

      傷害他的是敵人。

      敵人就要狠狠地消除。

      他抬起腳,踩在籐木的肚子上,籐木渾身發顫,他嚇得尿濕了褲子,找不到一絲力氣推開綱吉。綱吉緊盯著那應該是心臟的部位,他舉起匕首,對著那裡就是一刺--

      「呃啊啊啊啊啊啊--!」

      籐木像是要把綱吉給震聾似的吼叫,刀尖並沒有觸及他的心臟,綱吉覺得刀子卡在了什麼堅硬的地方。在刺入地瞬間飛濺出來的鮮血讓綱吉手有些滑,握不住刀柄,他鬆開右手在自己衣擺隨意擦了擦。籐木在這時一邊痛苦地吼叫,一邊伸手試圖拔開匕首,綱吉連忙推開他的手,努力想將匕首的刀尖往下壓。

      隨著他的動作,籐木的叫聲更加悽厲,眼淚和口水流了滿臉都是,綱吉隱隱約約有聽到他的求饒聲,但他並不想理會,他只想完成手邊的事。

      為什麼還在動?為什麼還在掙扎?

      為什麼會哭?為什麼他的表情這麼可怕?

      這不是很簡單的事嗎?他媽媽、他的爸爸,都是這樣輕易地、輕易地--

      綱吉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哭的,他一邊落淚,一邊使勁全力將匕首往下壓。耳鳴蓋過了外界的聲音,他只看得見籐木一張一合的嘴,綱吉最後站起來,用腳的力量將匕首往下踩。

      他發現籐木掙扎的幅度變小了,他知道,他要成功了。他彎下身,想要將匕首拔出來,現在他發現了,他知道自己肯定刺歪了。

      綱吉沒有如願完成自己的動作,他感到肩膀一陣疼痛,然後眼前一花,他被人從後面架住,拖離了籐木。

      「放開我!」綱吉掙扎著,他知道這個抓住他的人在說話,但耳鳴讓他聽不見他在說什麼。

      是敵人、是敵人!強烈地恐懼支配了他的大腦,他拼命伸出手,想要拿回那把匕首。但是他身後的人死命的抓著他,他哭、他尖叫、他想逃、他掙扎,然後抓住他的人變多了,一群人圍到了籐木身邊,接著一個擔架被抬了過來,他們把籐木抱上擔架。

      他的眼睛始終緊盯著從籐木身上掉落的那把匕首,他看見一個穿著藍色制服的人走過去,拿出手帕將匕首包了起來。

      --不要!那是他的、那是他的!

      「還給我--!」那是爸爸給的!那是他要拿來消滅敵人的!別碰它、別碰它、別碰它!

      抓著他的幾個人開始後退,綱吉死死瞪著那個拿走匕首的人,他不在乎自己要被帶到哪裡,他只要那把匕首!他要拿到匕首,然後逃得遠遠的,遠離這些敵人、遠離這個可怕的地方!

      「還給我、還給我啊--!」他歇斯底里地尖叫,那個拿走匕首的人退後幾步,不願接近他。綱吉的聽覺、觸覺、嗅覺彷彿都離他遠去,只剩下薄弱的視力,注視著那被包起來的匕首。

      「啊啊啊啊啊--!」

      他使盡他的全力尖叫、他用盡他的生命嘶吼,然後,他感到後腦一陣疼痛。


      接著,墜入黑暗。

    TBC.

    字數:8714字
    雛羽
    雛羽

    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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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 由 雛羽 周日 9月 02, 2012 12:20 pm

    02.起始

      「吶吶,你聽說了嗎?四年前那個瘋子好像要轉到我們班來耶!」

      「我知道,這從前幾天就一直說了,說什麼要我們注意安全的,校方到底在想什麼啊!」

      「什麼時候轉來?今天?明天?」

      山本武在自己座位上放下書包,他拉開椅子坐下,瞥向了在不遠處高談闊論的幾個女孩子。

      「嘿,早啊,山本。」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山本回過頭,微笑著打招呼:「早安,佐藤。」

      同班同學佐藤在他前面的位置坐下,說道:「轉學生是今天要來。」

      「嗯?不是說還沒確定?」山本忍不住又朝那幾個女生望去,佐藤笑了,他聳聳肩說道:「別忘了我的好麻吉是風紀委員會的,他們總有自己的消息管道。」他伸出手,從手裡的袋子裡拿出一瓶鋁箔包的飲料,啪的一聲插入吸管,一面道:「全班只有你斜後方有空位,轉學生最有可能坐在那裡,你小心點。」

      山本往自己斜後方的空位望去,皺皺眉頭,問道:「轉學生很危險嗎?」

      這幾天,他一直聽見學校的人們大驚小怪地說著「瘋子」、「四年前」、「殺人犯」之類的話,基本上,他認為學校願意讓那個人轉來這裡,就代表他應該沒有人們口中說的那麼危險才對。

      「不知道,那個人上個月才從精神病院出來,和我們同年紀,不過他十歲就殺過人了。」佐藤咬著吸管,含糊不清地說:「實際是怎樣我也不知道啦,一開始新聞鬧很大,可是好像基於未成年人的保護還是什麼,後來消息就被壓下去了……不管怎麼樣,現在那個人就要到我們班上來了。」

      山本默默聽著,在佐藤停下來的時候問道:「十歲?十歲就有辦法殺人?」

      「嗯……被殺的是他的同學,好像長期受到欺負吧。官方說法是那孩子的父母也在那一天死亡,所以他承受不住精神壓力崩潰,才會殺了一直以來怨恨的對象。」

      父母死亡。這個字眼讓山本對這件事更感興趣。

      「嘛,所以說……」他還想再多問些什麼,但教室的門在此時被打開了,禿了半邊頭的導師走進來怒喝:「快回座位!」

      佐藤偷偷翻了白眼,然後起身回去自己的座位,山本也只好吞下滿腹的疑問,乖乖坐正看著黑板前的導師。

      待大家都坐下後,導師開始在講台前左右踱步,沒有人說話,氣氛壓抑得可怕。山本撐著臉,這股奇異的寂靜令他感到不舒服,他悄悄伸手握住掛在椅背的那把竹刀。

      「好吧。」導師突然停了下來,說道:「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不過我想你們已經知道了。」

      一陣比剛才更可怕的死寂,然後寂靜如同繃緊的弦一般猛然斷裂,嘈雜聲瞬間爆開來,每一個人都在拍著桌子大聲嚷著什麼,幾個女生在尖叫,而其他人不知是恐懼還是興奮,一個個站起身大吼大叫,許多人正拼命往走廊望去。

      「肅靜!肅、靜!」班導的怒吼聲如洪水一般蓋過了大家的聲音,好一會,他們的討論聲才漸漸平息,他們一個個緊張的盯著導師。

      「不用看了!在過幾分鐘他就會被送過來,在那之前,我必須提醒你們幾點。」導師手指敲擊著講台,讓人能輕易感受到他的煩躁:「第一點,不要讓他看到任何刀具,把你們的美工刀都給我收好!可以的話最好別帶!」

      班上立刻傳來各種拉拉鍊、翻找筆袋、以及美工刀喀嗒喀嗒的聲音,大家慌慌張張的把類似的刀具收到書包最深處,山本拿起自己的竹刀端詳一會,最後默默放下。

      反正現在只是竹刀而已……

      「第二點。」導師的聲音再度響起,,其他人立刻抬起頭,屏息注視著他。「絕對不要挑釁他,絕、對、不、要。會有什麼下場請自行想像。」

      刻意壓低的聲音讓同學們一陣毛骨悚然,導師環視了班上一圈,接著說道:「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他從前發生的事情相信你們也略有耳聞,無論如何別在他面前談論這件事,也別用異樣眼光看他--好吧,我知道這很難,但我還是希望你們能辦到。他在十歲那年失去了父母,據說是被殺害的,總之,親眼目睹了父母屍體的他會崩潰進而瘋狂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山本有些不自在的動了動,他總覺得導師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所以,希望大家能抱持著包容和尊重,做不到的話,至少要能夠無視他,當做沒他這個人的話,你們至少不會惹上麻煩。」

      「老師。」班上的一個女孩舉手,她用顫抖的聲音問道:「他會主動襲擊我們嗎?」

      「只要你們沒有挑釁他就不會。」

      「可是老師。」另一個人立刻跟著舉手:「我們又不知道說什麼話或做什麼事會刺激到他。」

      「所以,我才希望你們可以當他不存在。」導師嘆了一口氣,接著,門外的腳步聲讓班上安靜了下來。

      「……來了。」

      所有人動作一致地把頭轉向了門口,然後,門被緩緩拉開了。

      「……草壁?」

      來的不是轉學生,而是並勝中學的風紀副委員長,留著飛機頭的草壁哲夫咳了咳,微微側過身子,說道:「我代替理事長他們送你們班的轉學生過來了。」

      此話一出,原本放鬆下來的氣氛立刻又凝結了起來。草壁哲夫高大的身子後面,緩緩露出一個小小的身影。

      好瘦。這是山本武的第一個感想。

      跟同齡人比起來過於瘦小的身子、面無表情的臉、漂亮的褐色頭髮和眼珠,這就是被大家稱之為瘋子的轉學生。

      草壁對導師點點頭後,就關上門離去了。轉學生站在門口一動也不動,導師看起來有些苦惱,半晌,他才對轉學生說道:「呃,過來吧?到講台這邊。」

      轉學生抬頭看著導師,接著抓著手裡的書包緩緩走到台前,坐在前排的幾個同學一驚,紛紛把身子往後。

      「那麼……這位是澤田綱吉,從今天起是我們班的同學,大家……好好相處。」

      在導師那沒有什麼說服力的聲音中,澤田綱吉加入了並盛中學二年A班。



      山本武這個名字在並盛中學或許算不上響亮,但至少也是頗有知名度的。笑容滿面、待人親切、作事樂觀進取,是劍道社的主將,雖然課業成績不是很好,但老師們也都很喜歡他。

      但只有和他比較親近的幾個人才知道,他總是能笑容滿面地讓你落入地獄。並且,他還有和外表不符的過去,他的父母在五年前就已經去世了,但山本武從來沒有說過是因為什麼原因去世的,這畢竟是一個敏感的話題,自然也沒有人會詢問。

      不管怎麼樣,山本武會對轉學生澤田綱吉特別關注,或許就這這個原因吧,同病相憐的那種感覺。

      「嗯,你好?」

      下課後,山本轉過身,試探性的和坐在他斜後方的少年說話。

      澤田綱吉緩緩抬起頭,一臉茫然地看著山本武。

      山本觀察著他,他不覺得這個人在四年前擁有那種足以殺人的力量,但他知道,一瞬間失去依靠的人能夠做出的事情,絕對是超乎常人想像的。

      「我叫山本武,請多指教。」他忍不住對綱吉伸出了手,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想和某個人成為朋友,他想知道,對方的想法和自己是否合拍,他們的念頭否一樣,對仇家的怨恨是否一樣的深刻!

      --他們都是失去父母的人,他們都是父母遭到殺害的人。

      他想交這個朋友。

      澤田綱吉空洞地盯著那隻手看了一會,遲遲沒有動作,山本也只能悻悻然地放下手。

      一直關注這裡互動的同學們同時行動了,他們一個個站起身,努力堆起開朗地笑容湊過來。

      「你好,澤田同學!」

      「澤田同學想加入什麼社團嗎?」

      「吶,澤田同學知道專業教室在哪嗎?」

      「澤田同學……」

      班上接近一半的人走了過來,在綱吉的桌邊圍成了一個圈,山本注意到綱吉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連忙說道:「等等,他的臉色……」但他話還沒說完,綱吉就已經唰地站起身來了。

      「……走開。」不大的聲音從綱吉口中傳出,周遭的人愣了愣,才意識到是綱吉在說話。

      「澤田同學?」

      「別過來!」聲音猛然拔高,那個本來打算碰他的女孩嚇得一縮,接著慌慌張張退出人群。其他人茫然地呆站在原地,然後綱吉的聲音開始顫抖,他喘著氣說道:「別靠近我。」

      或許是眾人的眼神帶給了他強大的壓力,他猛然退後,險些撞倒站在他身後的同學。

      「--滾開!」

      周遭的人看見他發怒都嚇得發出驚叫聲退開,山本也被站在身側的佐藤拉開。綱吉沒有坐下,他的雙眼恢復為一開始的空洞而茫然,他轉身,走出了教室,沒有人攔他。

      他走後大約過了半分鐘,教室才轟的一聲又吵鬧起來,每個人的話題都是關於轉學生。

      山本走回位置坐下,他知道,接下來大家恐怕不會像剛才那樣和氣地對待轉學生了。



      澤田綱吉出了教室以後不知道他可以去哪裡,於是他緩緩的走到了就校舍前的空地,這裡一個人都沒有,寧靜讓他感到安心。

      他討厭人群。

      當班上同學掛著虛假的笑容走上前的時候,他想吐。他彷彿可以看見籐木和他的夥伴們正笑嘻嘻地朝他走來。

      好可怕。

      他在牆邊坐下,抬頭看著好到不能再好的藍天,那裡一片雲也沒有,靜悄悄的,甚至沒有半點風。他就這麼注視著天空好久好久,就算聽見了上課鐘的聲音也沒有動作。

      他不想上學、不想讓任何人碰他,也不想和任何人接觸。他什麼都不要,他只要他消失的那把匕首。

      那是爸爸留給他的。

      他握緊雙拳,把頭埋進了膝蓋裡。

      他只是想拿回匕首而已,但沒有人願意聽他說話,他們說他是殺人犯,說他是瘋子,啊啊,怎樣都好,但他只想拿回爸爸的匕首。籐木死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爸爸說,敵人就要除掉。

      他又想起了這四年,那個可怕的白色房間。

      在那裡穿著白袍的每個人,全都是敵人。他們關住了他、他們替他打針、他們揍他,在他尖叫著想離開,然後尋找自己的匕首的時候。

      無論他怎麼哭喊、無論他怎麼尖叫,都不會有人聽見。

      明明人就站在眼前,卻沒有人能聽見他的聲音。

      四年的地獄,只要有人靠近他,就一定伴隨著疼痛,或是藥物和針筒。但他什麼都沒做,他又沒有做錯什麼,他只是想要拿回匕首而已!

      他抱緊了膝蓋,此時的他一點也不想回去那裡,「監護人」說,只要他好好上學不惹麻煩,就可以不用再回去,也能夠拿回匕首。為了這個他來到他討厭的學校,但是……不惹麻煩的標準是什麼?

      腳步聲讓他抬起了頭,他看著站在不遠處的黑髮少年,他認得他,那個少年是班上第一個對他伸出手的,至於名字,不記得了。

      「嘛,第一天就蹺課可不好喔?」少年--山本武走過來,坐在綱吉身邊,說道:「好險你沒被雲雀學長發現呢,不然可就糟了喔?」

      綱吉注視著他的笑臉,突然湧起一股莫名的厭惡。

      他不發一語地站起身,離開了這個地方。

      回到教室的時候,教室是一片可怕的死寂,而他清楚地知道在他打開門之前,這裡還有如菜市場一般吵鬧。

      不過無所謂,他討厭吵鬧的地方。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班上的同學們時不時的回頭看他,但卻不敢正眼直視。山本武跟在後面,他在綱吉的斜前方坐了下來,綱吉低頭望著自己的課本,他能看懂的詞彙不多,不過他不介意,因為這不是最重要的。

      「同學,上課囉!」數學老師輕快地踏進教室,她走到講台,發現班上同學一片異常的寂靜,困惑地眨眨眼:「怎麼啦?這麼安靜真不像你們。」她掃視班上一圈,最後目光停留在綱吉身上。

      「呃……澤田同學?」她試探性的叫喚著:「啊……澤田同學有上台自我介紹嗎?」

      班上同學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人回答。最後一個坐在講台前的同學戰戰兢兢的說:「……還沒有。」

      不過就算不介紹,大家也都很清楚他的事。這是班上同學共同的心聲。

      「啊,那麼,澤田同學要上台說話嗎?」數學老師笑了,她望向最後一排的綱吉,說道:「上來說一下興趣、喜歡的東西之類的,都可以喔!」

      綱吉疑惑的注視著她。上台介紹?自我介紹?他想起了有點遙遠的小學生活,當時有轉學生的話,似乎也都是要上台介紹的。

      可是他不想。他不想上台接受四十幾個人的注視,他討厭被盯著看的感覺。但是,如果他不上台,這個女老師肯定會纏著他吧?台上親切的面孔逐漸扭曲成從前曾用厭惡眼神注視他的老師,耳裡彷彿又想起了那些話語。

      『……不合群、連上台都不敢,教到他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

      『真希望他別再惹麻煩了……』

      「澤田同學?」

      甜美的聲音聽在他耳裡是惡魔的細語,他站起身想再一次逃離這間教室,但老師看他起立以為他要上台了,反而笑得更加燦爛,並且招呼著同學們拍手。台下同學們遲疑了一會,紛紛開始鼓掌,那鼓掌的聲音一下又一下地刺激著綱吉的耳膜,他微微顫抖,覺得每一張期待的臉孔、每個人鼓掌的聲音,全都是抵在他背上的凶器,強迫他往前走,而前方,是個深不見底的斷崖。

      饒了他吧。他想。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拿著父親給的匕首,一個一個除掉靠近他的每個人,可是他辦不到!所以現在,他只能一步一步,走向那個可怕的斷崖。他無處可去,如果停下,就會被凶器刺死吧。

      他在台前站定,然後驚懼地轉過身,面對四十幾張或期待或害怕的面孔。

      「吶,先說一下你叫什麼名字,然後說說生日、血型、興趣之類的,瞧你流了一身冷汗,別緊張喔。」惡魔露出燦爛的笑臉,可怖的聲音像蛇一樣纏繞著他,他張開嘴,斷斷續續地說道:「澤田、綱吉……」

      台下突然傳來掌聲,把綱吉狠狠嚇了一跳,他無措地抓著衣服下擺,眼神四處飄蕩,只要看到銀色的東西就停下來,但那都不是匕首。

      「那麼,生日呢?」女老師鼓勵的繼續問道,不過她的聲音聽在綱吉耳裡是可怕的低喃。生日?他已經不記得了,整整四年沒有過生日,這種事情早就已經無所謂了。可是不回答行嗎?不回答,或是回答不知道的話,他們會生氣吧?微笑的惡魔會變成張牙舞爪的怪物吧?他們會按住他,然後給他一針鎮定劑吧?

      要說謊嗎?可是,如果被拆穿呢?他的顫抖越來越厲害,他好想逃、他想離開這裡,他想回家!「監護人」雖然也很討厭,但是他不會強迫他站上斷崖,對,而且匕首還在「監護人」的手上。

      「澤田同學?」那帶著催促的聲音令綱吉渾身一顫,現在該怎麼辦?怎麼回答?果然,還是逃跑比較好吧?

      一直站在他身邊的老師總算發現了不對勁,她看著臉色蒼白的綱吉,連忙說道:「不想回答也沒關係喔!那,有人想問他什麼嗎?」

      她知道綱吉在班上的處境應該不是很好,畢竟曾經發生過那種事情,照理來說不會有多少人想親近他,因此她想趁這個機會讓綱吉和班上同學有所互動,這樣肯定能改善一些。她不覺得這孩子危險,或許他只是有一些精神上的症狀導致難以溝通,卻不是不能溝通的,只要努力不懈。

      當然,綱吉無法體會,她永遠也不知道她對班上所說的話,是將綱吉推入另一個深淵。

      班上同學在台下討論了一陣,接著一個女生怯怯的舉手了。

      「澤田同學,那個……請問,你平常喜歡做什麼事呢?」

      做什麼事?平常?綱吉一臉茫然地望著她,他不明白,自己平常喜歡做什麼和她有什麼關係?可是不回答的話不行。

      「啊,抱歉,我的意思是說,澤田同學的興趣是什麼……」剛才的女孩或許是察覺了她的問法不妥,連忙改口。

      興趣是什麼?一時之間綱吉竟答不上來,他的腦海一片空白,想要逃離的情緒更加的強烈。

      別看著他。

      別靠近他。

      別和他說話。

      好討厭--好討厭好討厭好討厭好討厭!

      那個發問的女孩雙頰泛紅,眼裡堆積著淚水,身子開始顫抖。她看見綱吉用可怕的眼神望著她,這讓她感到恐怖。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可怕的寂靜,然後老師打破了沉默:「好吧--我們再不開始上課,你們的期中考就要完蛋了,那個……澤田同學,先回座位吧!」

      綱吉挪動僵硬的步伐走回座位,每個人的眼神都刺在他的身上,他想反擊,可是匕首不在身上,況且,他們還沒攻擊他,所以不算真正的敵人。但是他知道,這些人一定會攻擊他的,總有一天一定會。他們會撕爛他的課本、在他的桌上畫畫、抓著他的頭髮羞辱他、砸爛他的便當。會的,他們一定會,因為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這樣的!

      他渾渾噩噩地坐下,接著,他的目光和斜前方的黑髮少年對上了。對方衝著他笑了一下,然後轉頭看著黑板。

      他覺得自己的喉嚨被掐住了,他惡狠狠地瞪著他的背影,只希望匕首在他身上,他想要劃花那張燦爛的臉。

      --那張和父親異常神似的燦爛笑臉。

      不,父親只能是父親,那張笑臉不能出現在任何人身上!誰都不行!父親已經不在了,只留下了那支匕首,他的匕首!還給他!那是他的東西!

      他腦海裡浮現「監護人」那溫和的面孔,以及他的告誡:『只要你乖乖上學,不惹麻煩,我們就會把匕首還給你。』

      所以現在,他來上學了。

      不准說謊。

      啪地一聲,他手裡的2B鉛筆斷成兩截。



      接下來一整天,沒有人再嘗試和綱吉說話,山本武也只是偶爾回頭看一下他。他的好友佐藤困惑地問他:「為什麼要那麼在意澤田?」

      對於這個問題,說實在的他也答不太上來,因此他只是簡略地說道:「或許是因為我們有類似的境遇吧……」

      「哪裡類似了!」佐藤差點拍桌而起,他小心地看著不遠處的綱吉,壓低聲音說到:「你和他可不一樣,你又沒有殺過人!」

      山本頓了頓,目光落到自己的竹刀上,過了半晌,他才答道:「嗯……現在沒有。」

      佐藤一愣,他順著山本的目光看像那把竹刀,突然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山本看他那個樣子,忍不住笑了:「嘛哈,別擔心啦!」

      「山本武,你耍我!」

      他並沒有說謊。對,他沒殺過人,現在沒有,但是未來--

      他已經發過誓,會找出殺死父母的仇人,然後,殺掉那個人。

      一定。

      放學的鐘聲一響,澤田綱吉立刻站起身,一古腦地將桌上的東西掃進書包裡,接著像是怕在這教室多待一秒鐘一樣,慌慌張張地逃離了這裡。沒錯,逃。任何一個人看見都會使用「逃」這個字眼。

      山本看著綱吉的空位,明白這個朋友恐怕不是那麼好交,說不定不管過了多久他都不會成功,儘管如此,他還是想要嘗試。

      其實,他只是想找個能有共通話題的人罷了。他的父母和綱吉的父母去世的時間點有些接近,他想知道這之中有沒有關聯。如果有,說不他能夠得到一些情報,或是反過來把綱吉介紹給「他」。

      他在心裡嘆了口氣,站起身拿起了自己竹刀,準備去參加社團練習。突然,他在綱吉桌邊的地板上看見了一個小小的東西,他彎腰撿了起來。

      「像框?」山本看著手裡那只有巴掌大、上面有一條小小的銀練可以掛在書包上的像框,愣了愣。他把像框翻過來,發現裡面放的是一家人的照片,一個笑得溫柔的女人和另一個正開懷大笑的男人,他們一左一右地擁著中間那個大約只有七八歲的孩子。山本毫不費力地辨識出那是小時候的澤田綱吉,相片裡的綱吉笑得燦爛,無憂無慮。

      山本突然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拍攝這張照片的時候,他們肯定都不知道自己會面臨什麼樣的命運吧。

      命運是殘忍的。

      他隨手將像框塞進口袋,然後拿起書包和竹刀,快速跑出教室希望能追到澤田綱吉,把這個還給他。

      他站在操場張望,接著,他在鞋櫃那裡看到了他。綱吉正穿好自己的鞋,面無表情地轉身準備走向校門。

      「等等,澤田!」山本連忙叫住了他,走在前面的綱吉一僵,緩緩回過頭來。

      山本從口袋裡掏出了那個像框,伸手遞給了綱吉。綱吉錯愕地瞪著山本手裡的像框,接著幾乎是驚恐地一把搶走了它,搖晃地退後兩步。山本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一下,於是說道:「那個,你把這個忘在教室了,應該是你把東西都掃進書包的時候掉的吧?」

      「……」綱吉沒有接話,他低頭盯著像框好一陣子,接著小心翼翼地抬頭看著山本,他的臉色相當蒼白,好一會,他才從齒縫間擠出一聲如蚊子叫一般的「……謝謝。」然後不等山本說話,立刻轉頭朝著校門跑去,好像再多待一會就會被什麼人給滅口一樣。

      山本看著他的背影發楞,接著噗哧一聲笑了。

      看來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

      他轉過身準備走向體育館,但是他的第一步還沒踏出就覺得自己踢到了什麼。

      「……啊。」他看著那個被自己踢到一邊的小東西,連忙走過去將它撿起,一臉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果然不該放口袋的。」他推測這應該是他從口袋拿出像框時,不小心掉出來的。那是一枚銀色的徽章,徽章上雕刻著附子花的圖案,而下面有一排金色的字眼。

      --Monkshood。

      他就這麼靜靜注視著徽章,然後站起身,將那徽章放進了書包裡。



      綱吉手裡緊抓著那個像框,拼了命地往校門跑去。他左右張望一下,立刻看到那個再不遠處等待他的「監護人」。他很好認,金色的頭髮在這裡相當顯眼,並且他身後所倚靠的車也是價值不菲的。

      對方正和車邊的一個小黑影說著什麼,綱吉原本要跑過去,卻在看到那黑影後停下來了。他不認識那個人,那個帶著黑色高禮帽的小孩令他不想靠近,總覺得好像一靠近,就會被狠狠地殺掉。可是為什麼?那只是個比自己小的小孩子。

      「監護人」抬起頭,視線剛好和綱吉對上,他對綱吉露出笑容然後揮了揮手,綱吉只好一步步地走過去,一面盡可能地遠離那個嬰兒。

      「這孩子真敏銳,迪諾。」那嬰兒坐在跑車的引擎蓋上,對著「監護人」這麼說到。被喚做迪諾的「監護人」騷了騷臉頰說道:「綱吉對殺氣特別敏感,你還是收斂一下吧,里包恩。」

      「哼。」里包恩跳下車子,綱吉立刻退後一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別傻了,迪諾。這孩子怕的是『異端』,他感受到了我的不正常。」

      「或許……」迪諾看起來有些尷尬,他轉頭朝綱吉招了招手,綱吉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仍然和里包恩保持距離。

      「學校怎麼樣,綱吉?」

      綱吉緩緩地搖了搖頭,他討厭學校。

      迪諾嘆了口氣,問道:「沒有傷害別人吧?」

      綱吉還是搖搖頭,迪諾露出一個笑容,伸手像是想要揉綱吉的頭髮,但綱吉猛然一縮,迪諾愣了愣,接著放下了手。

      「回去吧。」迪諾這麼說,然後拉開車門,對著裡面做在駕駛座的男人笑了笑說道:「麻煩啦,羅馬利歐。」

      里包恩跳進車裡,穩穩地在駕駛座和副駕駛座中間坐下,迪諾回頭,發現綱吉還沒有上車,於是困惑地問道:「綱吉?」

      「匕首。」綱吉說:「你說過,我來學校上學就會還給我的。」

      迪諾和里包恩互望了一眼,接著他鑽出車子,望著綱吉。「嗯,我說過了。」他道:「可是,上學不是只有一天啊,我們……在等等吧?」

      「不要!」綱吉猛然尖叫,他退後一步,說道:「你騙我!你不可能還給我的對不對?不只有一天的話還要多久?」斗大的淚珠順著他的臉頰滑下,他哽噎道:「我不想上學……還給我嘛……」

      「綱吉。」迪諾往前一步,但綱吉立刻往後退,迪諾只好站在原地。「綱吉,我們一定會還給你的,我知道那是你的東西,但是你會拿它來攻擊人,你能發誓不用那支匕首攻擊他人嗎?」

      綱吉抓緊書包的肩帶,不發一語。爸爸給他匕首的時候,就是要他攻擊他的敵人,但是,現在又要他承諾不攻擊?他慌亂地四下張望,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眼淚也越流越多。

      迪諾看他那個樣子,頓時有些心軟,他拉開車門說道:「並不是我想給你就能給你的,那個……只要你這幾天都能表現得很好,我就把它還給你,你說好嗎?」

      「……這幾天?」

      「嗯。」迪諾回頭,對著他身出了食指和中指,微笑說道:「兩個禮拜,好嗎?」

      綱吉遲疑地盯著他,緩緩問道:「……真的嗎?」

      「當然囉!」迪諾坐進車裡,綱吉猶豫了一下,慢慢爬進後座,當然,還是盡可能地遠離里包恩。

      羅馬力歐踩動油門,車子緩緩駛離並盛中學。這時,迪諾的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他對綱吉比了抱歉的手勢,然後接起了電話:「喂……啊,史庫瓦羅?」他的聲音突然拔高,然後他拿下手機看著屏幕,一臉的不可思議。

      「喔,抱歉,沒什麼,我只是很驚訝你會用日本分部的電話,你是什麼時候來到日本的?」一陣停頓。「這邊還好,不過沒有新的發現……什麼?」

      迪諾坐直身子,綱吉透過後照鏡可以看見他的表情充斥著驚訝與憤怒。

      「我知道了……所以確定他也在日本?好吧,我知道了。嗯,里包恩在這裡,不會有問題……好吧,我等等過去。」迪諾嘆了一口氣,突然又說道:「對了,史庫瓦羅,你這次聲音的音量相當正常呢。」

      車子裡沉默了兩秒,接著迪諾的手機裡爆出一聲清楚的怒喝:『混帳!是誰把老子電話的音量調到最小的!』

      迪諾立刻掛掉電話,揉揉疼痛的耳朵,對里包恩說道:「晚一點我要去分部,那個,綱吉就交給你了。」

      綱吉一驚,立刻搖頭大喊:「我不要!」

      「綱吉,里包恩不會傷害你的……」

      「難說喔。」里包恩舉起槍,冷冷地說道:「如果他還是這副德性,我可能會忍不住。」

      綱吉望著那幽黑的槍管,四年前的畫面浮了上來。

      那個人,拿著這東西,殺了父親。

      「呀啊啊啊啊--!」他尖叫,翻身想拉開車門,但羅馬力歐早已將車門上了鎖,他只能白費力氣地抓著車門。迪諾一愣,連忙對里包恩說道:「槍會刺激到他的,里包恩!」

      「哼,這樣子就受不了,那麼他該怎麼面對Monkshood的追殺?」里包恩收起槍,綱吉驚魂未定地靠著車門,原本止住的淚水又往下掉。他想起自己手裡似乎抓著什麼,他知道不是匕首,但是他不管,他只是舉起手,用手裡那東西其中一個銳利的角刺向里包恩。

      羅馬利歐突然來一個大幅度迴轉,然後緊急煞車。綱吉狠狠撞上前面的椅背,手裡的東西脫手飛了出去,被迪諾一把接住。

      「啊……」迪諾看著手裡的東西一愣,那是他接綱吉出來時交給他的像框,也因為這個像框,綱吉才願意跟著他走。里包恩不知什麼時候跳到了迪諾肩上,靜靜的看著那個像框,不發一語。

      羅馬利歐看大家似乎都冷靜了,才再次踩動油門。迪諾伸手將像框還給綱吉,綱吉默默接過,低頭望著它,眼淚一滴滴掉落在那上面。

      「看在家光的面子上……」里包恩突然說道,迪諾笑了一下,然後轉頭看著前方。

      綱吉靠在車窗上,手裡緊握著像框,腦海裡滿是母親溫柔的笑容和父親爽朗的笑臉,他閉上眼睛,模模糊糊進入夢鄉。

      隱約間,他似乎聽到母親的聲音,溫柔地對他說「晚安。」

    TBC.

    字數:9651字
    雛羽
    雛羽

    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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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 由 雛羽 周日 9月 02, 2012 12:22 pm

    03.恐懼

      迪諾將熟睡的綱吉抱上了他的房間後,便一臉疲憊地走下樓,看著坐在沙發上的里包恩和羅馬力歐。

      「我準備要去找史庫瓦羅了。」他坐下,隨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那小鬼的症狀比想像的嚴重。」里包恩擦拭著槍,漫不經心地說道。

      「我也很驚訝,不過他對匕首的執著……該怎麼說呢……」迪諾抬頭,看著樓上綱吉房間的方向,緩緩說道:「我在想,是不是家光死前有說什麼,但我們根本無從得知。」

      「至少得讓那小鬼能夠更好的控制情緒才行。」里包恩壓壓他的帽子,迪諾輕嘆一口氣,點了點頭。

      「本來……沒發生這種事的話,綱吉他現在已經到了準備繼承十代的年紀了吧?」迪諾垂下眸子,眼裡是濃厚的哀傷。里包恩停下壓帽子的動作抬起頭,平靜地說道:「現在說那些也沒用,反M裡的任何人都不會走回頭路。」

      迪諾沒有反應,他盯著自己的左手臂看了好一會,才沉默地站起身。

      「我先走了……里包恩,綱吉麻煩你了。」

      說完,他就和羅馬利歐一起走出家門。


      坐在副駕駛座上,迪諾滿腦子都是這幾年所發生的事。

      六年前突然崛起的神祕組織Monkshood機構,不知為何以毀滅黑手黨為目標日益強大,他們在兩年之內集結了許多黑手黨的仇家成功將義大利的黑手黨逼入絕境,沒有人想過他們曾和這麼多的人結仇,許多弱小的家族承受不住壓力而自行解散,或是向Monkshood投降,加入他們。

      八年前,原本實力強悍的彭哥列由於瓦利亞的叛變導致戰力大量損失,終於在四年前被Monkshood擊潰,九代首領慘遭殺害。兩天之內,待在日本的彭哥列門外顧問澤田家光及其妻子澤田奈奈也遭到殺害身亡,他們的兒子澤田綱吉目睹慘劇而崩潰,被判定有精神上面的疾病關押至精神病院。

      同一時間,因為九代的身亡,瓦利亞的首領XANXUS從冰凍中轉醒,由於他本來就是被九代首領冰封的,因此九代死亡後,自然也失去了效力。震怒於家族的崩毀,XANXUS率領著彭哥列剩下的人們,以及殘餘的同盟家族一道組成了反Monkshood聯盟,簡稱反M。

      Monkshood機構打著消滅黑手黨換取和平的名號,所作所為卻是製造混亂與痛苦,這點令許多的黑手黨無法接受,於是他們紛紛投靠了反Monkshood聯盟,決心與M機構抗衡到底。因此,反M聯盟可說是義大利僅存的黑手黨,當然消滅他們也成了M機構的最大目標。

      但XANXUS並不是省油的燈,現下殘餘的黑手黨都是實力強悍的,當他們集結在一起的時候,就不像以往那麼好對付了。根據XANXUS的說法,M機構也就只是一群把世界理想化的蠢蛋而已,根本沒幾個多強的人。

      但是他們所消滅的都是一些連M機構也不想要的小角色,其首領根本連個影子都沒有看見,他們相信只要找到主事的那個人,殺掉他以後M機構自然就會瓦解。

      迪諾下了車,看著眼前看似普通的賣場,緩緩走了進去。

      他走到時裝部,四處張望了一下,接著穿過人潮走到了櫃檯前面說道:「抱歉,請問一下?」

      金髮的櫃檯小姐從收銀機抬起頭,疑惑地望著迪諾。

      「我想拿我上個月訂購的外套。」

      櫃檯小姐一愣,接著從桌子底下拿出了一本有著許多夾克樣式的清單,問道:「請問是哪一款?」

      迪諾頓了頓,接口:「第十四頁的第二款。」

      櫃檯小姐翻到十四頁看了一會,抬頭露出一個微笑:「已經到貨了,請隨我到裡面拿。」

      「謝謝妳。」

      櫃檯小姐在同伴的耳邊說了些什麼,接著她的同伴就走到收銀機前接替她的工作,那櫃檯小姐回頭招了招手,迪諾便跟了上去。他們打開了一扇櫃檯後面的門,門的後面很普通,就是一堆貨架和箱子。迪諾隨著櫃檯小姐緩緩走到貨架深處,櫃檯小姐彎下腰,把一個靠牆的箱子拉出來,手指在周圍摸了一圈後按下某個地方,接著,她便掀起了那塊地板。

      那是個方方正正,有點小的入口,銀色的鐵梯讓人可以輕易看出這是一個地下室。迪諾走上前,翻身爬了下去,在頭沒入地板前對櫃檯小姐說道:「謝謝,辛苦妳了。」

      櫃檯小姐搖搖頭,說道:「對暗號不辛苦,比較麻煩的是應付那些新來的員工。我花了好大功夫讓他們相信這個通道通往臭水溝。」

      「那我不就是正要爬進臭水溝的人?」迪諾忍不住笑了,他朝櫃檯小姐揮揮手,跳了下去。接著,他就聽到了地板被蓋上的聲音。

      迪諾摸黑穿過了低窄的下水道,接著他碰到了一個鐵門。他伸出手,在鐵門的左側摸到了一排按鈕,迪諾熟練地按下幾個按鈕後,他聽到門鎖打開的聲音。

      推開門,在眼前的是一道長長的樓梯,他嘆了口氣,一步步往上走。

      他痛恨這麻煩的程序,而且那些隨時會換的暗號一點營養都沒有。不過據想出這個蠢點子的魯斯里亞所說,就是要這樣沒意義才不會招人注目。

      迪諾推開最後一扇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簡樸的大廳。幾個穿著黑西裝的人走來走去,但有更多的人穿著各式各樣的便服,他們紛紛和迪諾打了招呼。「你們知道史庫瓦羅在哪裡嗎?」他隨便問了一個看起來在打掃的人,那人思索了一下後回答:「應該在通訊室。」

      「謝謝。」迪諾向對方道了謝,轉身走向通訊室,卻在走幾步以後又停了下來。該死的,這裡的通訊室有兩間,分別在完全不同的兩個方向,是為了方便而設計的。但是他不知道現在史庫瓦羅在哪一間。迪諾腳跟一轉,準備回去再問清楚一點,但身後傳來的巨大聲響讓他知道沒這個必要了。

      「--混帳BOSS!我從沒說過我要當日本這邊的負責人!我已經夠忙了!而且我只是來查M機構首領的不是來接管日本分部的!喂喂!聽我說啊--」

      迪諾嘆了一口氣,轉身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搞什麼啊混帳!你把那小子扔給我有什麼意義--居然直接切斷通訊啊啊混帳BOSS!」迪諾推開門,正好看到史庫瓦羅洩憤似的甩上話筒,力道之大像是要把話筒摔爛一樣。

    「呃,史庫瓦羅……」

    「慢死了!跳馬!」史庫瓦羅怒吼,迪諾反手關上了門,問道:「剛剛那是XANXUS?」

      「混帳BOSS居然把日本分部的事情都丟給我!我說我太忙,他竟然把貝爾那傢伙派來日本!天知道那傢伙只會添麻煩而已啊!」史庫瓦羅把自己摔進旁邊的椅子上,一臉憤怒。迪諾也只好拉過一張椅子坐下,順便問道:「貝爾菲格爾也要來?」

      「他來了就完蛋了!分部會變成仙人掌!」史庫瓦羅吼道。

      迪諾仰頭嘆了一口氣。

      「好吧。」史庫瓦羅看起來冷靜許多了,他瞪向迪諾,說道:「澤田綱吉怎麼樣了?」

      迪諾再度嘆了一口氣,試圖用此表示回答,但他失敗了。史庫瓦羅的臉色變得更差,迪諾只好收回悲慘的表情,開始認真回答問題:「不太好。」他說道:「還是一樣堅持要拿回那隻匕首,對刀具很敏感,怕槍,也怕里包恩。身體比一般十四歲的孩子還要瘦弱許多,食慾不佳,討厭人群,也對我一直抱有戒心。」

      史庫瓦羅皺起眉頭,然後迪諾又說道:「匕首……我跟他說只要整整兩個禮拜表現良好,我就會還他。所以……」

      「你自作主張什麼啊!」史庫瓦羅跳了起來,吼道:「那是澤田家光給他的,裡面也許有什麼關於M機構首領的訊息,要查出來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隨便允諾的話只會讓事情更糟糕而已!」

      「但他還只是那麼小的孩子!」迪諾也不滿起來:「既然讓我來照顧他,我就會把他當成親人!如果你們嫌綱吉麻煩的話,為什麼要動用反M的力量保他出來?如果目標只是匕首的話,你們有的是辦法拿到!」

      史庫瓦羅冷哼一聲,重新坐下,不屑道:「少一直你們你們的,你也是我們的一員,自從你解散了加百羅涅之後。」

      聽到加百羅涅這幾個字,迪諾渾身一僵。

      「黑手黨本來就不是什麼乾淨的組織,大部分由黑手黨組成的我們也不例外。M機構那群假惺惺的人自然也差不多。不要認為我們會用什麼乾淨的手段,為了要找出M機構的首領,就算再骯髒的事我們也會去做。」史庫瓦羅相當難得的擺出了嚴肅的面孔,迪諾望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們,打算拿綱吉來做什麼?」好一會,迪諾才用微弱的聲音問道。

      「誘餌。」史庫瓦羅乾脆俐落地說:「他是彭哥列門外顧問的兒子,憑著這一點,M機構的那群傢伙就有可能來追殺他。」

      迪諾猛地站起身,吼道:「你們讓綱吉出來就是為了讓他變成待宰的羊?」

      史庫瓦羅眼裡的輕蔑更加明顯了,他絲毫不在意迪諾的怒火,反問道:「那麼,你還能想出什麼辦法能讓未來成為兩全其美、皆大歡喜、毫無遺憾的快樂結局?如果犧牲一個澤田綱吉,就能夠換來我們的勝利,那麼不管他幾歲我們都會去做。」

      迪諾眼神黯了下來,史庫瓦羅繼續說道:「雖然說你是他的監護人,但建議你別放太多感情下去。」

      「那是我自己的事。」扔下這句話,迪諾轉身就想走。史庫瓦羅在他拉開門的時候喊道:「不想他出事的話,身為監護人的你為什麼不保護他呢?」

      迪諾停下腳步,他回頭,驚異地盯著史庫瓦羅。

      「少跟我爭論那些,總之他是誘餌的事情已經確定了,但不一定要他死。你大可用任何方式保全他的命,只要能夠引出M機構的人,什麼都無所謂。」史庫瓦羅別過頭,看得出來這些話他說得很不甘願。迪諾在怔愣之後笑了:「謝謝你,史庫瓦羅。」

      「閉嘴!你不是要走了嗎?快滾出去!」



      晚上七點,迪諾決定帶綱吉出去吃晚餐,他叫醒了綱吉。

      「想吃什麼?」他這樣對綱吉問道。綱吉呆坐在床上,然後淡淡地說道:「隨便。」

      迪諾有些苦惱地嘆了口氣,他根本不知道他會想吃什麼啊!前幾天都是羅馬利歐去外面買回來的便當,但是一直吃同樣的東西也會膩的。里包恩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出聲說道:「壽司和義大利麵,挑一個。」

      看到里包恩,綱吉有些僵硬地退了退,然後才怯怯地說道:「壽、壽司……」

      「就壽司了,迪諾。」里包恩踢了迪諾一腳,迪諾苦著一張臉,轉頭問羅馬利歐:「附近有什麼壽司店嗎?」羅馬利歐想了想,說道:「之前有經過幾家不錯的……啊,離並中不遠的那個……好像叫水野壽司?」

      「就那裡吧。」迪諾對於這附近的地理環境不是很熟悉,畢竟他來到日本也才兩星期而已,光是要學日語就夠他受的了。里包恩這傢伙還規定他在日本就算獨處也要說日語,不管怎麼樣,他的日語的確學得不錯。這麼說起來,剛剛史庫瓦羅和他的對話也全是日語,原來史庫瓦羅也會日語嗎?

      「少發呆。」里包恩又踢了迪諾一腳,接著他們幾個走下樓,綱吉身上依舊穿著並中的校服。現在他雖然還是會怕里包恩,不過似乎沒有那麼抗拒了。

      他們搭上車,來到了羅馬利歐所說的店。迪諾走下車,本來是想帶著綱吉進去的,但綱吉看著裡面的人潮有些驚慌地搖了搖頭,迪諾只好妥協,打算進去外帶四份出來。

      他走進壽司店,開始看起菜單。


      山本武在社團練習結束後,總是會到並盛附近的一家壽司店打工。

      他的父親在死亡以前是開壽司店的,那件事發生以後壽司店自然也是關了,但他依舊相當懷念從前的那種感覺。再加上現在他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是「他」所贊助的,不好意思一直花人家錢的山本決定去打工。因為以前有幫過父母的經驗,所以他選擇了壽司店。

      今天他依然在練習結束後到了壽司店,簡單的打掃後,走到櫃檯幫忙客人點餐。櫃檯前一個金髮的身影看起來特別顯眼,山本有些驚奇地眨眨眼,能在這種小小的壽司店裡看到外國人是很難得的事情。

      金髮客人似乎還沒決定的樣子,山本有些心不在焉地朝門外看了一眼,隨即愣住了。他看見不遠處的一台跑車旁邊站了兩個人,一個是穿著黑西裝的中年人,另一個是--澤田綱吉!

      澤田綱吉還是穿著並盛的校服,呆站在中年人身邊,一臉茫然,似乎在發呆的樣子。他沒有看到山本,於是山本站在櫃檯前瞇眼注視著綱吉,因為不熟,他也不好開口呼喚他。等他回過神來,發現剛才的金髮青年正盯著他看,於是他抱歉地說:「不好意思,那個……」「你認識綱吉?」就在他正打算問對方決定吃什麼的時候,金髮青年先一步打斷了他的話,且還是一句令他驚訝的話。

      「啊,是的,你和他是……」山本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問對方和澤田綱吉的關係。金髮青年一笑,說道:「我是他的監護人。」

      山本愣了愣,連忙說道:「我是澤田的同班同學,嗯,很高興認識你。」

      對方對澤田綱吉來說,應該也有如「他」對自己一樣重要吧,山本瞬間對金髮青年提起了很大的好奇心,怎麼樣的人,才會願意收留並且照顧像澤田綱吉那樣的人?山本對綱吉並沒有特別的意見,「像那樣的人」只是一種陳述事實的講法而已,儘管傷人,但那是事實。他並沒有將話說出口,因此他腦海裡一閃而逝的語句並不會真的造成什麼傷害。

      「啊,我叫迪諾,可以請問一下……」迪諾偷偷瞧了眼外面正在發呆的綱吉,輕聲說道:「他在學校的情況……如何?」

      山本一怔,他不確定自己該回答什麼,回答「好」或「不好」似乎都不太對。在思索過後,山本決定將情況直接告訴迪諾,至於那到底是好或不好,交由迪諾自己判斷。「這個嘛,他不太跟人接觸,人群靠近他的時候會緊張……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畢竟他才轉來一天而已。」山本抱歉地笑笑。

      「這麼說也是。」迪諾似乎不為山本的描述所訝異的樣子,只見他露出一個笑容,說道:「我可能沒什麼立場說這種話,不過如果方便的話,能幫忙看照一下綱吉嗎?」

      山本頓了頓,笑了:「事實上,我和他的座位挺近的。」

      迪諾有些驚奇,似乎還想多說什麼,但身後排隊的客人不耐煩地咳嗽著,他只好開始點餐。山本猛然發現自己分心了這麼久,也慌忙開始繼續自己的工作。迪諾看著又忙碌起來的山本,然後轉頭,將目光放到了一旁靠在牆邊的竹刀上。

      是個好刀。迪諾想著,隨即轉開了注意力。


      之後,迪諾在車上將壽司交給了綱吉,綱吉一面努力遠離里包恩,一面小心翼翼地拆開盒子,輕輕捏起其中一個壽司,放進嘴裡。迪諾看著後照鏡觀察綱吉的反應,,只見綱吉原本無神的雙眼劃過一道光彩,然後又捏起了第二個。

      「喜歡嗎?」迪諾轉過頭笑著問道。綱吉抬起頭,吞下了剛剛的那塊鮭魚壽司,點了點頭,然後露出了一個笑容說道:「喜歡。」

      迪諾怔住了,在他將綱吉從那個醫院接出來以後,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綱吉臉上的笑容。

      --是那樣的奪目耀眼。

      ※

      或許是前一夜心情很好的緣故,綱吉睡了個好覺,夢裡沒有白袍醫師和父母的屍首,只有晴朗的天氣和搖擺的鞦韆,他就坐在鞦韆上盪呀盪地,身後有雙強壯的手推著他的後背,然後母親的聲音聲音在他耳裡迴盪著:「阿綱,玩完就來吃午餐吧!」

      好幸福。

      他醒了過來,嘴角還帶著笑容。但下一秒他立刻意識到那只不過是一場夢罷了,他轉頭看著早晨的太陽透過窗簾的細縫灑滿了被單,有些失落地垂下眼。

      要是醒不過來就好了。

      有些不清醒的腦袋這樣想著,然後他伸手拉開窗簾,任由溫暖的陽光將他的臉晒得暖和。他抬頭看著和四年前一樣乾淨的天空,覺得相當刺眼。綱吉轉身爬下床,拉開衣櫃對著並中的制服發呆,他知道他應該要穿上制服走下樓,羅馬利歐叔叔會給他弄來早餐,然後載他去學校--可是他不想。

      但是,匕首。綱吉吸了一口氣,對,匕首,他這兩週要乖乖地上學,然後拿回他的匕首。綱吉伸手扯下了制服,儘管一臉厭惡,還是強迫自己穿上了它。穿戴好以後,他提起嶄新的書包走下樓,能走多慢就有多慢。

      「早安,綱吉。」餐桌上,迪諾正拿著電視遙控器百般無聊地轉台著,看到綱吉下樓時露出了一個笑臉和他打招呼。綱吉猶豫了一下,才慢慢道:「……早。」接著,他看到對方一臉訝異的眼神。

      綱吉縮了縮,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之前他不喜歡「監護人」硬是擠出來的友善面孔,所以態度相當冷淡。但是既然對方承諾了兩星期,且昨天讓他吃到了相當好吃的壽司,那麼試著接受他也不是不行……但要是對方不高興的話,那還是算了吧。

      綱吉拉開椅子坐下,接著羅馬利歐從廚房走出來,手裡拿著一個盤子,上面放了兩片烤土司,土司的中間夾著金黃色的荷包蛋。綱吉慢吞吞地拿起土司,他已經吃了一個禮拜同樣的早餐了。

      「羅馬利歐,你是不是該換個菜色了?」迪諾偏過頭看著羅馬利歐,羅馬利歐從廚房裡拿出了一盒加熱過的便當,將飯菜仔細地杓進綱吉的便當盒,淡淡說道:「那麼老大你學會做菜了嗎?」

      迪諾一僵,把頭轉了回去,當做自己從來沒說過這句話。

      綱吉吞下了土司夾蛋,偷偷注意著里包恩是否有在附近,但一直到他背起書包跟在迪諾身後上車時,他都沒有看到里包恩。

      關上車門以後,綱吉瞬間鬆了一口氣。但是下一秒,他又露出了驚恐的表情。里包恩躺在後座最邊邊的位置上,靠著椅墊睡得舒服。綱吉小心翼翼地在最靠近車門的地方坐下,完全不想接近。

      他害怕里包恩。就算里包恩什麼都不做,他還是從里包恩身上感受到一股危險的氣息,那種氣息令他暈眩,甚至有種想吐的慾望。那個人不正常、絕對不正常,絕對絕對--比任何人都危險!

      但是他能肯定,就算自己拿回了匕首,他也不敢攻擊對方。

      會被吞噬殆盡的。

      下車前,他悶悶不樂地盯著學校的大門,覺得那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只要踏入就出不來了,裡面會有掛著虛偽笑容的惡魔,他們微笑著將你推入深淵。

      「綱吉?」迪諾夾雜著困惑與催促的聲音刺激著綱吉的神經,雖然不願意,但他還是慢吞吞地爬下車,望著一批又一批的人潮湧進校門。此時他突然覺得,就算一直關在車裡和里包恩大眼瞪小眼也沒關係,他一點都不想靠近人群,一點都不想。

      前一天是在迪諾的陪伴下,趁鐘聲響起以後人數較少的情況下走進去的,但是今天他必須鼓起勇氣直接走入人群。

      「沒事的,他們不會傷害你的。」迪諾看穿了綱吉的恐懼,他彎下腰看著綱吉,試探性地伸手想拍拍他的肩膀,卻一如往常地被閃了過去。對此迪諾不驚訝也不惱怒,他知道這是綱吉在那間醫院四年來所累積的反射動作。

      綱吉挪動腳步,盡可能地縮在角落慢慢走進校門。迪諾憂慮地看著他的背影,不知何時醒來的里包恩壓了壓帽子,對迪諾說道:「你真像個愛操心的爸爸。」迪諾一僵,連忙喊道:「才不是……只不過,那孩子真的很令人擔心啊。」他皺緊眉頭,綱吉的身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失在人群之中了,他的右眼皮突地跳了一下,這是不好的徵兆,他知道。

      迪諾又猶豫了一下,才重新鑽回車裡,離開了並盛。

      與此同時,澤田綱吉正一臉茫然地站在樓梯口。經過了一天,他已經完全不記得該怎麼走到自己的教室,於是他只能這樣呆呆地站在二樓地樓梯口猶豫著該往哪裡走。周遭的人一個個困惑地從他身邊經過,沒有人上前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也不想被詢問。綱吉靠著牆,走到角落遠離人群,注視著每一個準備上樓的學生,試圖找到印象中和自己同班的人,但是仔細一想,才發現前一天自己根本沒記住幾人的樣子,除了那個拿相框給他的黑髮少年。

      「澤田同學?」甜甜的聲音驚醒了陷入自己世界的綱吉,他猛地抬頭,發現一個褐色短髮少女和另一個黑長髮少女站在眼前,短髮女孩是開口呼喚他的那位,而黑髮女孩則露出了不耐的神情。

      綱吉不安地看著他們,腦袋裡閃過了無數想法--這兩個人是誰?和自己同班的嗎?或是覺得他呆站在這裡很奇怪想趕他走?什麼都好,他現在只希望不要有人來煩他,而且最好別像現在這兩個女孩一樣一左一右將他擋住,這會令他失去安全感,一旦失去安全感,他的理智可能就把持不住。

      澤田綱吉開始覺得空氣變得混濁、難以呼吸,兩個女孩擋住了所有他能逃跑的路,彷彿連空氣也一同抽乾了,綱吉抓著書包肩帶的手指開始不安地開闔。好討厭、好悶、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不離去?

      「啊……那個,澤田同學為什麼要站在這裡呢?」短髮女孩終於又開口了,先前的沉默似乎是在思考要說些什麼才好。綱吉愣了愣,為什麼?他想找到他們班的同學,然後到教室去。可是這兩個女生是班上的嗎?

      「不介意的話一起去教室吧?」短髮女孩笑了,她對綱吉伸出手,像前一天的山本武一樣。一旁的黑髮少女皺著眉頭說道:「妳確定嗎,京子……」

      「沒關係啦,小花。既然都同班就別再說那些了。」

      澤田綱吉猶豫地盯著那隻手,從短髮女孩口中的話語來看,他和她們似乎是一個班級的,他想跟著她們走,但是她們偏偏選擇站在他的眼前聊天。為什麼不要轉過身,然後帶他上樓呢?他看著女孩的手,如果可以的話,他根本不想和任何人有肢體接觸,但如果這是必要的話……

      他猶豫地伸出手,卻又在中途縮了回來。果然不行,在手指即將觸碰地那一刻他感到呼吸困難,心臟劇烈跳動著,頭也開始暈了起來。果然不行、果然不行,接觸會令他恐懼,他必須要孤身一人。

      短髮女孩注意到了他的動作,綱吉瞬間開始擔心對方是否會生氣,但女孩反而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伸手拉住了他來不及完全縮回的手。女孩的皮膚很白,手指也相當纖細,指尖的溫度很溫暖,或許是有一陣子沒有接觸到人的體溫了,綱吉渾身一顫,指尖的溫暖觸感令他腦袋一片空白。

      母親微笑的臉龐在腦海裡閃過,澤田綱吉下意識地反握了那隻手。

      好暖。

      他抬起頭,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會看到澤田奈奈對他溫柔笑著的面容,但他看到的只是一個陌生的少女,對方的笑顏看在他的眼裡,忽然間恐怖了起來。她不是媽媽,她不是!澤田綱吉慌忙掙脫了女孩的手,一旁的黑髮少女嘆了一口氣,綱吉縮了縮肩膀。短髮女孩似乎也不生氣,她退後一步對綱吉說道:「我們進教室吧?」

      綱吉茫然地點了點頭,於是黑髮少女率先轉過身往樓梯走去,短髮女孩跟上,並對綱吉招了招手,綱吉沒有多想什麼,順從地跟了上去。但他才剛跨上臺階,就立刻察覺了一股陰狠的視線,這種視線從前他也經常感受到,和籐木那群人很類似、非常類似,每次他只要接到這種視線,通常當天他都沒有好日子過。

      心臟又開始發瘋似的跳動,澤田綱吉覺得冷汗似乎又浸濕了他的後背。他艱難地跟在短髮女孩身後,覺得跨出去的每一步彷彿都踩在柔軟的泥地裡,只要踩上去便會深深陷入泥濘中,拔也拔不起來。

      是誰、是誰?他想回頭去看,但是那視線已經消失了,只給他留下了揮之不去的恐懼感。

      「澤田同學?」短髮女孩站在上面,疑惑地低頭看著並沒有跟上來的綱吉。綱吉驀然一驚,慌忙跟了上去。兩個女孩見他也爬了上來,才轉身繼續往三樓去,而綱吉就只是默默跟在她們身後,並且隨時準備閃開那些在樓梯跑來跑去的學生。「啊,還沒有跟澤田同學自我介紹呢。」短髮女孩像是突然想到一般,她轉過頭看著綱吉,說道:「我是笹川京子,她是黑川花。請多指教喔。」

      長髮女孩,也就是黑川花似乎有些不滿地瞅了瞅笹川京子,接著才在對方的示意下,回頭對綱吉說道:「請多指教。」

      綱吉看得出黑川花的不情願,因此他無法理解為什麼笹川京子一定要逼她打招呼。他發現她們說完話後一直盯著他看,也不往前走,不禁一愣。她們的表情看起來都像是希望他能夠說些什麼似的,綱吉把她們的舉動和話語連貫起來,明白對方應該是希望他能說「請多指教」之類的話語。

      但是那有什麼意義?真要說介紹的話,前一天不是就說過了嗎?

      『--不要問為什麼該這麼做,你只要照著做就足夠了!』

      腦海裡突然浮現了這四年在醫院裡,白袍醫生們最常說的話。

      不要問。

      不需要理解。

      只要照著做就好了。

      「……請多,指教。」

      最後,綱吉還是在笹川京子驚喜,而黑川花驚訝的目光之中,緩緩說出了這句話。


      當他們三個人一同踏入教室時,班上所有的人都露出了震驚的面孔,原本吵雜的教室瞬間沉默,他們目送三個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綱吉站在自己的桌邊,看著乾乾淨淨的桌面和空蕩蕩的抽屜,稍稍鬆了一口氣,放下書包坐下來。

      他不用抬頭也知道一堆人盯著他看,他不想抬頭,接觸到他們的視線會令他恐懼。他現在只希望快點開始上課,至少到時候大家看的是黑板而不是他,雖然有很多人還是會轉頭偷瞄,但至少不是像現在這樣明目張膽地盯著看。

      綱吉開始有些焦躁,他不安地動了動手指,想要拿個什麼握在手裡,他又想到了他的匕首。他需要他的匕首,他需要。就算不能拿來做什麼,只要可以握著也好,那樣的話,至少他可以想像父親就在身邊保護著他。

      「看什麼啊。」忽然,一道有點耳熟的聲音在寂靜的教室裡響起,綱吉抬頭,發現黑川花正一臉不滿地從書包裡拿出了課本,在他盯著她看時,她又說道:「你們為什麼不要把注意力放在等一下的小考上呢?看著澤田他會告訴你們答案嗎?」

      其他人互望了一眼,接著不知道是誰出聲說道:「有、有要小考啊?」

      「有!」班上一半的人齊聲答道,接著那些不知道要考試的人個個慌慌張張地回到座位開始翻找課本,整間教室立刻充滿了各種吵鬧的聲音,同學們不停的喊著:「考哪一科啊!」「完蛋了我沒帶課本!」「第幾課!快告訴我啊!」「不是只考這個範圍而已嗎!」

      看著眾人手忙腳亂,黑川花滿意地撥了撥頭髮,笹川京子笑容滿面地走向她,說道:「想不到小花會幫忙解圍呢。」黑川花拿筆戳了戳笹川京子的額頭,不在意地說道:「小事一樁。」

      她們同時轉過頭,澤田綱吉這才發現自己一直盯著她們看,連忙移開視線。

      「喂,澤田。」黑川花的聲音令綱吉再一次抬起頭來:「英文,第二課後半段單字,以及第二課課文默寫。今天第三節要考,你是轉學生應該會有特例,不過建議你還是跟著大家看一下。」黑川花面無表情地說完,便轉過頭開始看自己的課本,而笹川京子則輕聲問道:「要筆記嗎?」

      澤田綱吉搖了搖頭,待笹川京子轉身繼續和黑川花聊天後,他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

      他又被大家盯著看了。

      但是,有人替他說話。

      有人幫助他。

      一股喜悅從左胸開始竄起,他幾乎要笑出來了。

      傷害他的是敵人,反過來說--

      幫助他的,就是可以信任的人。

      黑川花和笹川京子。綱吉在心裡反覆咀嚼著這兩個名字,一直到老師走進教室的時候,他仍然覺得心情大好,即使那個老師目光多在他身上停留了幾秒鐘、即使有一堆人在偷瞄他、即使上課的內容他完全聽不懂。

      那些都無所謂。

      只不過,他的好心情僅僅維持到第二節課。

      「喂,小子。」

      事情是發生在第二節下課,他試圖去尋找男廁的時候。

      本來男廁其實就在出教室後右轉的地方,但是綱吉一看到那裡擠滿的人潮就不想靠近,於是他換了方向,想找找看其他地方有沒有,如果沒有,大不了直接回教室。或許是早上和笹川京子以及黑川花的順利接觸讓他產生了一點信心,儘管依舊害怕人潮,但他已經可以鼓起勇氣往陌生的地方走了--雖然前一天在激動之下跑出了教室,也幾乎不記得怎麼回去的,但平時的他是不敢到處亂跑的。

      走到轉角處,他突然又有些喪失了勇氣。要是又回不去了怎麼辦?要問路嗎?他立刻將這個想法甩開,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不想接觸陌生人。

      想了想,他決定還是先回教室去,但是才剛轉身,他就又感受到了早上那股惡意的視線。

      他渾身一僵,想找出視線的來源,但在他行動前,幾個人迅速從旁邊包住了他。圍在他身邊的有五個人,每個人都露出兇神惡煞的神情,惡狠狠地盯著他看。綱吉腦袋一陣暈眩,他想逃,卻找不到任何空隙。

      又來了。

      又來了。

      腦海裡又浮現了籐木等人嘲弄的神情,當年那個參雜著螞蟻與泥土腥味的飯菜彷彿仍含在他的嘴裡,他想吐。

      「你就是澤田?我還想說明明京子班上的人我都見過,為什麼會不認識你……」擋在綱吉前面的兩個人讓出了一條路,一個看起來像是學長的人手裡拿著一把竹刀,衝著他笑得詭異:「我說啊,就算你以前有什麼輝煌經歷又如何?瘋子就是瘋子,居然敢裝可憐讓京子同情你。」

      澤田綱吉盯著那把竹刀,腦子的運轉登時有些遲鈍。他沒有在聽對方究竟在說些什麼,只是不斷想著逃脫的方法。

      救救他、救救他。

      「哼,京子他可是我劍道社副主將持田劍介的女朋友!你不過一個剛從瘋人院出來的精神病患想要跟我鬥,門都沒有!」那個叫持田的人把竹刀指向他,一臉得意,一旁的同夥們也跟著鼓掌起來。

      澤田綱吉呆站在原地,他明白現在是逃不了了,既然如此,那就除掉他們--可是匕首!

      『兩個星期,好嗎?』

      迪諾的話又在耳邊響起,兩個星期、匕首、忍耐、兩星期、爸爸、敵人、匕首。

      可是他無法忍耐、他無法忍耐!爸爸說了,傷害他的是敵人,所以、所以--

      匕首。

      他抬頭,目光落到了旁邊一個看起來有些肥胖的傢伙胸前的口袋裡,那裡放著一把不良少年都喜歡帶著的摺疊刀。學生們平時就算有帶,也不會像這樣大刺刺地放在胸前的口袋裡,估計是為了給自己增加一點威嚴,不過那對綱吉來說一點都不重要,一點也不。

      持田的聲音還在耳邊嗡嗡作響,綱吉什麼都沒有聽進去,就在他準備伸手時,腦袋忽然一陣疼痛。

      「喂!我說你有沒有在聽啊!」是持田。他拿著竹刀狠狠敲了綱吉的腦袋,綱吉立刻覺得頭昏眼花,頭一疼,他的理智也隨之崩毀。

      「等一下!你這小子搞什麼,喂喂!」不顧其他人的驚呼聲,綱吉趁那胖子傻呼呼地發笑的時候,一把從他口袋裡搶走了摺疊刀。

      和匕首相似的觸感,令他喜悅地露出了笑容。

      傷害他的就是敵人。

      是敵人。

      抬首,他眼眶含著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興奮而產生的淚水,在眾人的尖叫聲中舉起了摺疊刀。持田似乎還在狀況外,他呆愣愣地看著綱吉,綱吉舉起的手猛地像下,朝持田狠狠刺去。

      刀尖劃過了柔軟的物體。

      --血腥味,淡淡地飄散開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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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的時間是 周一 11月 25, 2024 9:40 p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