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 月黑 周一 9月 10, 2012 1:10 am
天氣清爽的下午,我和我的雙胞胎妹妹肩並著肩走在街上,今天的課程已經全部結束,現在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大學生活就是好,自由啊!
「霜,妳今天下午有什麼行程嗎?」我側著頭問走在右手邊的妹妹,她的全名叫黎霜,家人一般都稱她小黎,但我喜歡叫她霜。
「嗯,等會兒我要去圖書館完成教授給的作業。」霜將頭髮撩到耳後,嘆口氣回道:「明天是最後期限,不交就沒有分數。」
「哪個教授?」
「政治的。」
啊啊,原來如此。聽到霜說出課名,我瞬間了然。
霜選到的政治學教授在學校裡是出了名的麻煩,作業要求嚴格,上課要求嚴格,一旦違規,平時成績毫無疑問鐵定零分。嘛,不過霜在學校裡也是出了名的乖學生,就算是那名教授出的功課,我相信她也能做的很好,畢竟連那名教授都對霜讚賞有加。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我感覺到有許多路人的視線投往我們這兒,簡直像是看到什麼珍奇物種似的。雖然沒有惡意,但被人這樣看還是很不舒服,雖然我也知道是什麼原因。
我和霜有著同樣的容貌、相同的髮色,唯有頭髮的長度和眼珠的顏色大不相同,而招來那些視線的原因,正出在我們的髮色以及我的瞳色上。我和霜的頭髮都是紅色,只是一個短髮一個長髮,霜的眼睛是非常普通的黑色,但我的卻是這個世上根本不存在的大紅色眼睛。
我們的髮色和瞳色全部都是天生的,在整個家族裡,我和霜是唯二的紅髮。我曾想過也許我們的祖先裡有外國人,但我在被存放在文史室的族譜裡卻找不到一個可能的人,也有族人曾懷疑我們是私生子,但DNA鑑定卻又證實我們的確是老爸的孩子,我和霜的狀況真的只能用不可思議來形容。
不,也許已經到了詭異的地步。
「對了,霜,聽說妳要接任下一屆系學會會長?」
「……嗯。」霜默默的點頭,她的臉上沒有開心的表情,顯然不是自願的。
唉──霜就是這樣,要是對方不停的死纏爛打使用眼淚攻勢,即使心中百般不願意,卻仍然接受別人的請求。霜才一年級就被要求接任下一任系會長,看來那些人只是在利用霜的好性格和溫柔,得給他們一點教訓才行。
嘖,但要是因為這樣,我這幾年來的演戲被那些人拆穿就完了,小心一點吧。
這時,霜突然輕笑一聲,我一臉疑惑的看著她。「呵,凜姊的消息總是這麼靈通呢,這件事明明只有我跟會長還有副會長知道而已,而且還是今天才談到的。」
「沒辦法,以前的習慣已經改不掉了。」雖然最大的主因是怕霜到大學後又會被人推做些根本不是她份內的事情。
「那凜姊今天上課上得如何?」霜問道。
晃了晃腦袋,我據實以報:「跟平常一樣囉!上課一條蟲,下課一條龍,生活好不快活。」
聽到我這麼說,霜一臉擔憂的看著我,「可是凜姊,這樣做會……」
「放心啦,我都讓我的成績保持在可以低空飛過的狀態。」霜就是這麼愛操心,我可不會笨到做出明明沒在上課考試成績卻樣樣好的白癡舉動。
要是讓那些人知道我在裝笨,我和大姊、二姊這幾年來的努力全都會泡湯。雖然自從大姊失蹤、二姊過世後都是靠我一個人在撐著,但還好那些人沒有什麼太大的動作,處理起來也相對變得比較輕鬆。
過幾年後那幫人應該就會沉寂了,再努力吧。
我們走到最後一條十字路口,站在街角等綠燈過馬路。為了打發時間,我拿出早些前在路上收到的蛋糕店宣傳單,思考著等等要買哪幾個回去大快朵頤一頓。
啊,這個提拉米蘇看起來好好吃,蒙布朗看起來也不錯!黑森林雖然好吃,但是裡面有水果,出局!有水果的蛋糕通通出局!
「啊!」
突然,霜大叫一聲,臉色整個刷白,顫抖的手指指向前方,我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在對面的車道,有一個小男孩非常不要命的跑到大馬路上撿球,而且還有一台大卡車正往小男孩的方向衝過去。
這小男孩是誰家的小孩啊?他的父母親是沒教過他在都市生存的基本守則嗎? 卡車司機也是,八成是一邊開車一邊講電話才沒看到有個小孩跑到馬路上撿球。
我看這車禍應該是發生定了,日後新聞報出來,社會輿論只會譴責司機不會譴責小男孩的父母,啊啊,這世界真完了,以為年紀小就什麼都可以原諒,連帶他的家長也可以被原諒。
「小朋友!快點離開!」霜緊張且大聲的朝那個小男孩喊叫。但是那個小男孩彷彿沒聽到似的,依然往停在路中央的球跑過去。
霜妳怎麼喊都沒用啦,當小朋友專注於眼前的事情的時候才聽不到外界的聲音呢!
突然,我看到有個熟悉的紅色身影朝著那名小男孩衝過去,瞬間我意識到那個紅色身影就是剛剛一直站在我旁邊的霜!
「霜!快回來!」我大喊著,但是霜根本不理我,依然朝著小男孩的方向奔去。
──那個笨蛋!
我丟下手中的背包一個箭步衝過去,猛力的將緊抱著小男孩的霜推到人行道上,霜個笨蛋!真是溫柔過了頭,打算連自己的命都賠上嗎?不過太好了,這樣霜就沒事了。
「凜姊──」
霜的叫喊使我回過神,看到倒在人行道上的霜,我才想到我還站在馬路中央。轉頭,那輛大卡車就在我的眼前,不到十步的距離……
嘰──
刺耳的煞車聲、霜的叫喊聲和路人的尖叫聲交雜在一塊,劇烈的刺激侵襲著我的耳朵。
我感覺到自己騰空飛起,接著重重地摔在地上還滾了幾圈,感覺全身都在疼痛,頭在淌血,沒辦法移動。我轉動眼珠,看到霜跪在我的旁邊不停地哭、不停地呼喚我的名字。
想伸手抹去霜的眼淚,卻做不到,手完全抬不起來,大概是斷了。霜一直喊著對不起,喊著要我撐下去,然而我很明確的感受到我的生命正在流失,恐怕是撐不到救護車來了。
我再次轉動眼珠,與她四目相接。霜的眼神中明顯地流露出無限的悔恨和自責,看來霜認為我會被撞是因為她衝出去救那名男孩,而我為了阻止她也跟著衝出去的關係。
呵,這傢伙真的是善良又溫柔過了頭,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攬,跟我完全相反呢。
我直盯著霜,並試著讓自己發出聲音,「……失……霜……」
「凜姊!對不起!對不起!」
「霜……別……哭……」我努力地擠出笑容,儘管這個動作讓我的臉非常疼痛,「這……不是……妳的錯……」
霜,這不是妳的錯,我真的不怪妳,而且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留下什麼都不知道的妳們,去面對那幫居心叵測的族人們。
「霜……」我擠出最後一絲力氣,呼喚著霜的名字。這傢伙就是太溫柔了,希望她不會因為這件事,變得一蹶不振才好。
啊啊……糟糕,意識愈來愈遠了……不想離開,不想離開的啊……
霜的臉變得愈來愈模糊,周遭的聲音也愈來愈小,最後我的世界,只剩下一片黑暗──
※※※※※※※※
──不知道能撐多久。──
……誰?有誰在嗎?
──為什麼是以這種形式見面呢?我好不容易才找到……──
找到?找到什麼?這個人到底在說什麼……嚇!
我嚇地坐起身,一看清身處的地方,我整個人愣在原地,不知該做何反應。我置身在像是一個白色盒子的空間裡,周遭的牆壁是一片雪白,感覺非常清新、非常輕鬆。
我……怎麼會在這裡?咦?我記得我被車撞,看到霜跪在我旁邊哭,我跟霜說了幾句話後就沒了意識,現在的我到底是死是活?
--應該是死了吧,有哪家醫院會把重傷的病人丟進這種像是專門關精神病患的房間?是說醫院裡有這種房間嗎?
嘖,竟然在這種時候死掉,我還沒有給那些利用霜的人一點教訓啊!族人那裡雖然暫且搞定,難保他們不會再犯,就算還有保險措施在,一切都很難說啊!
媽的,雖然不怪霜,但那個小男孩和司機是怎樣?一個跑去馬路上撿球,一個講電話沒認真駕駛,現在交通意外會這麼多就是這些白癡害的,而且死的都不是他們是旁邊的無辜小市民!
不過還好出事的是我,要是換成霜出事,我保證我會用盡一切方法,讓小男孩一家人還有司機一家人沒辦法在日本繼續待下去!
膽敢傷害我重要的人,我一定會讓那些人不得好死!
「這還真是……恐怖的想法啊。」隨著一道輕佻的聲音,一團光球從天而降,在我的面前化成一個男人。藍色的長髮,紫色的眼眸,尖挺的鼻子,微微勾起的嘴角,修長的身段披掛著清爽的白色長袍……是我的錯覺嗎?他明明穿著白色的衣服,感覺卻像個花花公子。
眼前的男人笑笑地看著我,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他的笑容……很不真實。
我站起來,口氣不好地問:「你是誰?請問有何貴幹?」整個空間裡就我跟這男的兩個人而已,而且剛剛還是一團從天而降的光球,絕對不是普通人,把我帶來這裡的八成也是這男人。
男人笑了笑,說:「來跟妳道歉跟賠罪的。」
道歉?賠罪?
「是的,我叫做尤尼流斯,因為我的疏失而害妳失去了性命,我就是為此而來的。」
「……疏失?」我挑眉。
尤尼流斯低頭向我行了個躬。「我還只是個新加入的神,在練習法術運用的時候,不小心將那名男孩的球打到馬路上,另外由於法術使用錯誤的關係,讓妳在短時間內失去意識,才害得妳被卡車撞上,在壽命未盡前喪命,我就是為此來向妳道歉……」
不讓尤尼流斯把話說完,我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提到我的眼前,惡狠狠地瞪著他,語氣低沉地說:「真是不好意思,可以麻煩你說真話嘛!」同一時間,我看到尤尼流斯的瞳孔瞬間收縮了一下,顯然沒想到自己的謊言會被拆穿。
講的話真是破綻百出,小男孩的球會跑到馬路上是不是你害的我不知道,但是你說因為法術使用錯誤的關係,讓我在短時間內失去意識?這可真不好意思,那個時候我的腦袋迴路可沒有斷掉,我還記得很清楚那時候我心裡想的是什麼,失去意識什麼的根本不可能!
為什麼要扯這種謊?
突然,尤尼流斯嘆了一口氣,露出無奈的笑容。「果然一說謊就會被妳拆穿。」
「既然知道會被拆穿,為什麼要說謊?」
「因為不能告訴妳真相。」男人直試著我的眼睛,僅僅一瞬間,我被他的眼神震懾到,彷彿我不應該再問下去,再問下去,受到傷害的只會是我,對我沒有任何好處。
我鬆開尤尼流斯的衣領,撇頭不想看他。因為不能告訴我真相所以對我撒謊,什麼邏輯觀念!難道讓我知道真相會很麻煩嗎?可是剛剛的感覺……平常都只有別人對我坦承的份,沒想到我竟然也有被人隱瞞的一天。
「我很抱歉不能告訴妳真相,但請相信我對妳絕對沒有惡意。」
哼,誰會信任向你這種才第一次見面的傢伙,又不是三歲小孩!
「總而言之,我是來跟妳說明讓妳到另一個世界生活的事,用簡單一點的話來講就是穿越。不知道這個空間能撐多久,我大致上跟妳講一下。」
穿越?我?「我不想穿越,我只想回到我原來的世界!」開什麼玩笑,我在原本的世界的工作還沒結束,說什麼都不能離開的!
「妳在原本的世界已經死了,死人是不可能復活的。」
「所以我就可以穿越?一個死人跑到另外一個世界繼續生活,不也是復活的一種嗎?」
「這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尤尼流斯深呼吸一口氣,似乎是在壓制自己的怒氣。過了良久他才開口:「的確,照妳的說法,這的確也是復活的一種。但是妳在另一個世界並不存在,妳從未在另外一個世界生存過,在另一個世界妳是活人不是死人,這點請妳記清楚。」
言下之意就是我在原本的世界已經是個死人了,所以無法再以一個活人的身分存在嗎?
──可惡!
「不是我不想讓妳回去,而是真的沒辦法,希望妳能體諒。」尤尼流斯的態度和口氣突然放軟,我瞪大眼睛看著他,這傢伙一整個莫名其妙。「另外一個世界我已經幫妳決定好了,等一下我就直接送妳過去。到了以後,妳就……」
空間突然一陣天搖地動,突如其來的晃動差點讓我摔倒,還好我平時有在鍛練平衡感,不然鐵定摔了個狗吃屎。
這時,我瞧見尤尼流斯望著上面,露出慌張且驚訝的表情,這才想起先前尤尼流斯說過的話,他說不知道空間能撐多久,所以現在空間之所以會晃動的這麼厲害,是因為開始崩壞了嗎?
咦?那我一開始聽到的那個聲音……就是尤尼流斯嗎?而且他好像找到了什麼,一個以他不希望的形式見面的什麼……咦?
──這個空間裡,只有我跟尤尼流斯兩個人。
「竟然這麼快就被發現了……不能等了!」突然,尤尼流斯轉過來面對我,他緊緊地抓著我的肩膀,眼神認真的說:「已經沒有時間了,我現在馬上送妳過去!還有不准因為離開原本的世界而去尋死,給我好好的活下去!」
尤尼流斯將我用力一推,我整個人往後倒下,轉頭往後方看去,那裡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黑洞。我轉過頭想問尤尼流斯到底把我送去哪個世界,想問他我聽到的那句找到的話指的是不是我,但我卻開不了口,而在我落入黑洞中時,我看到尤尼流斯的身邊多出三個男人。
──全部手持長槍,指著尤尼流斯。
而這,是我看到的最後一幕。